看到白焰那小家夥一口咬掉肉身靈芝的時候,我的心是在滴血的,直接改口說了不知道。
然而,墨寒一定要去九州。即使我使性子沒告訴他,他轉身提劍又過來找我了。
他已經變了很多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我知道他和墨淵出生的時候。冥宮在我河中藏了千萬年,還是在他們出生之時慢慢升上去了。
兩個孩子的性子很不一樣。小時候的墨淵咋咋呼呼的,看到什麼都新奇,什麼都想試一下。
墨寒則相反,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仿佛什麼也不能讓他提起興趣,卻也像是什麼也瞞不過他。
我時常坐在河邊的石頭上,靜靜的替寒淵看著他們兄弟倆。
兩隻小鬼或是在商量對付世家的對策,或是在交手比試。
墨淵的許多想法都很天真,墨寒很少發言,但也還是能看得出此事涉世未深的他。對許多事都不了解。
好在兄弟兩個雖然都是小孩子,但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悉的。
他們倆從不吵架,墨淵偶爾會熊,但麵對墨寒,總是言聽計從的。
我本以為這倆孩子會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卻沒想到一直到他們成年,都沒有來麻煩過我。
同時,他們也一直都沒有發現過我。
第一個發現我的,是墨寒的孩子。那個叫白焰的孩子真的很可愛,除了他吃掉肉身靈芝這一點。
肉身靈芝能幫我重塑人生,脫離冥河流域的限製沒錯,可我並非是為自己要的。
是為了情柔。
原本隻是與她做了鄰居,卻在不知不覺的情愫互生。
情柔的性子是極好的,我存在了這麼久,從未見過這麼好說話的人。
每次我出現在河畔之時,她也會從弱水中顯出身形來。對我微微一笑。
一來二去,便熟了。
情柔已經不記得她是何時化了人形,我也一樣。她每日呆在河中,弱水中沒有生命,隻有她,孤獨而寂寞。
冥河卻是與她相反,裏麵羈押了太多的冤魂,每日每夜都在不斷的哀嚎哭訴。若非是我定力足夠。早就被這些聲音逼瘋了。
情柔總是一身白色,我瞧著自己那應冥河為黑而化出來的一身黑衣,也換成了白色。
情柔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詫異了許久。
"為何變了?"她問我。
"心隨意動。"我淡淡一笑,眼中或許有著我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柔情。
情柔素來的是個敏感的女子,看著我的笑,臉一下子紅了。
我頓時也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燙。
我果然也是條臉皮薄的河。
與情柔的相處很好,她會流經人間許多地方,會學到許多人間的歌詞唱與我聽。
我便去學了琴與她伴奏。
那真是段很美好的日子。
然而有一天,我卻發現她的身上有了異樣的氣息。
那一天,我仍舊是抱著琴在河邊等她。這琴是用墨寒的煉器爐煉的,用了墨淵的一塊頂級材料。
我隱蔽工作做的好,墨淵那傻小子少了塊材料都不知道。
倒是墨寒,察覺了自己的煉器房有別人進入過。他思索了一把,覺得可能是墨淵偷摸著進來了,便也沒有多想。
真是兩個傻小子。
好在冥宮裏的一切都有我幫他們一起看著,不然就這單純的心思,自己庫房被搬空了都不知道呢!
說起搬空,墨寒封印解除後回來過一次,倒是真的將自己庫房的東西搬走了大半。
我怕這傻小子又被騙了,跟去人間看了眼,沒想到是哄女孩子去的。
那女孩的臉,我三千年前見過。雖然與當時騙墨寒的女人有著相同的容貌,卻是個完全不同的性子。
瞧著她那讓墨寒把法寶都收起來的著急模樣,生怕滿地的法寶都被人偷了,我心裏卻是由衷的欣慰。
墨寒這也算是找到了個合適的人吧。
再說回我與情柔。
那一天,我抱著琴在河邊等了很久,情柔才慢悠悠的從河裏遲疑的出來。
"祭言……"她情意拳拳的喚著我的名字,那道異樣的氣息若隱若現。
我微微頷首:"我在。"
"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她無比歉疚。
"無妨。"我淡淡一笑,坐下撫琴:"可以開始了嗎?"
"嗯!"她雀躍著點頭。
人間滄海桑田,帝王換了一個又一個,弱水終於不再流經那裏了。她不再能學到人間新奇的歌詞,卻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舞蹈。
琴聲漸起,情柔舞動身姿,曼妙絕倫。
可是舞姿之中,卻多了幾分她從不會有的淩厲。
我知道她變了。
"祭言,我跳的如何?"一曲終了,她滿是殷切的詢問著我,眼中蓄滿了情誼與期待。
我頷首:"很好。"即使是這樣的她。我的心中除了疑惑,並未有過任何厭惡。
我能分辨的出如今的情柔還是情柔,那道異樣的氣息,是情柔的。隻是有著一股熟悉到陌生的感覺。
我回到了冥河之中。
有隻小鬼得罪了墨淵,被墨淵一腳揣進了冥河之中。被羈押在冥河之中的怨鬼立刻衝上來拉扯分食著那隻小鬼。
小鬼哀嚎聲,墨淵瞧著教訓的差不多了,才下河將小鬼撈了起來。
他帶著小鬼走了,我卻是愣在了原地。
剛剛怨鬼四起的時候,彌漫起了一股氣息。那氣息,跟情柔身上的一樣氣息很像。
也就是說,情柔身上的異樣氣息是我的……
我錯愕……
回過頭去,從冥河盡頭回溯到源頭,兩岸用來形成鎮守冥河不泛濫成災的死魂樹上,皆是這樣的氣息。
陰街黑市有死魂樹幼苗出售,我特地去墨淵庫房取了些冥幣後顯出人形去買了一顆幼苗。
幼苗沒有那樣的氣息。
我將幼苗養在了冥宮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墨寒察覺到,來看了眼,以為是墨淵養著玩的,也沒有多想。
然而沒幾年,那幼苗也染上了我的氣息。
我終於明白過來,情柔身上的氣息是受我感染的緣故。
同年,她再起舞時,舞風已經從之前的柔弱無骨的舞蹈變成了氣勢淩厲的劍舞。
她變了,因為我。
舞畢,她再一次殷切的問我跳的如何。
我依舊是頷首:"跳的很好。"這並非是敷衍,而是真的很好。
隻是瞧著一襲黑衣的她,心間有股難以難說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