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大人可知這是怎麼回事?”雲起悄悄湊近天於言,他可是從未放棄過一絲能和嶽父大人套近乎的機會,縱然心中對眼前情景已有猜測,也還是問出了這麼一句。
“我也不清楚。”天於言搖搖頭,轉瞬間明白問話的是誰後當即豎眉側移了一步,“臭小子,你靠我這麼近幹什麼,閃遠點!”
北君沐眸光一凝,再看雲起卻還是嬉皮笑臉的無賴樣兒,似乎半點也沒被打擊到,實則他卻從雲起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黯然。
“爹爹,不準欺負雲起,否則我要生氣了!”林問歌聞言轉頭道,眉眼間流露出的認真極為醒目,看得雲起心中酸軟喜悅,看得北君沐滿心傷痛難言,至於天於言……他撇撇嘴給了天茗羽一個哀怨傷心之色,尋求援助和安慰去了。
陰霆目睹這一切,也看到了在場每個人的細微表情變化,甚至連質問他的天茗羽,他也看到她眼中的縱容無奈,此情此景,讓他眸中露出淡到不易察覺的羨慕之色。
如果當年他不曾和素心分離,應該也能享受這等其樂融融的日子吧?
“你當初為何要離開呢?”林問歌問出了這個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問題。
作為眾神之戰後唯二僅存的上古神祗,陰霆和天素心間絕不是“你愛我、我不愛你”的這種感情難題,他們兩情相悅,甚至還相互結合有了一子一女,但最終……陰霆仍是離開了天素心,徒留她在這浮空島上孤獨一人。
陰霆動了動唇,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天茗羽一看林問歌的神情便知道她想的什麼,微微輕歎一聲,上前攬住了女兒:“璃兒,咱們母女夫妻和睦、兒女承歡,豈不知這世上總有些人自以為是,以愛為名做出決絕選擇,卻從不知問一問愛人是否也作同樣想法,當真是誤己又誤人!”
林問歌聞言默然片刻,想到先前和雲起說過的陰家和天氏一族對待這世間萬物的理念之差,心中幾個思量便大約明白了當初之事。
她這邊是沉默了,天茗羽卻不曾。
“後悔了?陰霆,你留存這殘念費盡心思進入零域站到這裏,擺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呢?”天茗羽對陰霆那可真真是一點兒也不口下留情,說出的話要多刺人有多刺人,“天素心早就身隕魂消了,在你離開零域的一千年後,你說你還留這麼點殘念做什麼呢?要死就該死得幹幹淨淨才是!”
陰霆挺直脊背站在那裏,瘦削冷俊的臉隱隱綽綽像是要化作虛無,在場的人唯一能清楚看到的,就是他緊緊抿著淡到毫無血色的唇。
天於言蹙眉瞅著他,雲起和北君沐則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再次刷新了對天茗羽的認知。
一句句的這麼狠,嘶……看來大家猜測得都沒錯,昨天到今天對他們溫言軟語、和善可親得像鄰家伯母的天茗羽,其實絕非她本質。
“她在哪裏?”陰霆開口了,打從他出現至今,總算說了四個字,這惜字如金的秉性,實實在在讓眾人見識了一回。
即使一開始看到他時,便隱約知道這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可直到此時方知,他到底寡言到了什麼程度。
天茗羽嘲弄意味十足地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的意思。
林問歌見此,不禁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她抬指一劃腳下銀芒燦燦的水銀海:“當日她將神之傳承交托於下一代後,便縱身跳入了這片水銀海,與其無望的等待,倒不如徹底湮沒於世!”
久望君不歸,相思已斷腸。君已不得見,此身複何留?
陰霆垂下的手緊握成拳,目光一寸寸自腳下的水銀海中經過,素心就在這裏嗎?
不止他,就是雲起和北君沐聽到林問歌的話亦是大吃一驚,瞳孔微縮地遠目浮空島下的水銀海,天素心……縱身跳入了這裏?也就是說這片水銀海其實是上古神祗埋骨之所?
“小時候知道這事後,我很是為她不值,”林問歌站在陰霆旁邊,負手而立眺望天際,“君即無情我便休,何必死心眼呢?這世間有那麼多的美景和美人,便是十年如一日地欣賞怕也未必賞得完,你決然離開了她,甚至未曾留下隻言片語,那她傷心一場後就該擦幹了眼淚,過得更好更精彩,才不負你放她自由啊,你說對不?”
陰霆抿唇不言,若素心果然如此,他縱使心中難過,亦不會如現在這般痛到麻木吧?
隻有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是多麼珍貴的存在。
“璃兒說得好,君即無情我便休,過得更好更精彩,才不負他的離開給的自由!”天茗羽說得倒是快意,眼底卻蔓延出深沉地痛色,天素心的悲劇,是所有天氏子孫心中不可揭開的痛。
大抵就是天素心的決絕一跳,才讓她的女兒,也就是天氏一族的第二位祖先定下了女子為尊、廣納夫君的規定吧?那位祖先自個兒就娶了十幾位夫君,在她漫長的生命中生下了二十多個孩子。
可她真的就快樂了嗎?
天茗羽猜想也未必吧,天素心是那位祖先的生身母親,更是引導她認識這個世界、融入這個世界的導師,未能挽回母親的悲劇,又目睹了母親的決絕一跳,她怕是至死都難以從那種痛苦中解脫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