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是在新聞裏看見過,他安慰自己。邵氏有不少知名人物,都是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銘。
江美香抬頭看到了走過去的倪正聲和發愣的邵亞宏,不由有些不悅。“亞宏?”
邵亞宏慌忙回過神來,“大伯母,我在聽呢。”
江美香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倪正聲離去的方向。“那個人是誰?”
“啊?”邵亞宏被這麼一問有些手足無措,江美香講的那些東西他沒怎麼聽,磕磕巴巴道“他....他....”
“倪正聲。”江美香把玻璃幕牆前的簾子拉住,“記住這個名字。”
“這是邵氏上下乃至我們。最可怕的對手。”
夜色覆蓋了整片土地,山上的景色開始逐漸變為墨汁般的一團黑,看不清楚。隻有近處的樹木顯示離山腰還有很遠。唐允抱著一大束花,費力的向上爬。
從山下到半山公墓,開車不過是一會兒的事。唐允沒有車,這裏也打不到出租。隻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來,小腿開始酸疼,她咬著牙繼續走。那束白百合的味道飄飄忽忽,讓她的眼睛慢慢迷離了。
視野裏能望到墓地的邊緣了,她小跑起來。絲毫不管鞋子被樹枝刮了道子,她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久的連自己都快忘掉了期待的意義。
三棟一排。
夜風小聲地嗚咽著,吹得小樹的葉子颯颯作響。在山腰可以看到城市的夜色,明亮如光帶,橙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無數種光融合在一起,唐允背過身去,將百合放在了那座墓前麵。
刻碑的石頭是粗料,字也是潦草寫就。“唐繼銘之墓”,一行字,完了。
沒有立碑人,沒有年月日,隻那麼光禿禿的碑和那孤獨的一串字,輕輕圈定了某個人的一生,從他將自己身邊帶離。方式殘忍而無人道,命運是把刀,慢吞吞的捉著她的骨頭往外剔,一絲一毫,全都痛的緩慢而劇烈。
囡囡,過得還好麼?
“爸爸。”她躺在公墓的石台前,石料很短,必須蜷縮起來才能容下她。
“我好累啊。”聲音裏帶著無盡的疲倦與懇求,還有不得不為的痛苦。
自從我離開了你,分分秒秒就都過得慢了。你在書房看報的時候我在廚房數水珠,你去世以後我開始數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我猜哪個才是你。每次都失敗,每次都猜的不對。我開始想著你從前抱我喊我小公主的時候,想你給我在文具店買美少女的鉛筆盒的時候,爸爸,我好難過。
我想當水手當老師當飯店領班,後來我隻想著為你報仇。我想如果他們都死就好了,我想把害了你的人都殺死,我們一起去地下玩,你還會像以前那樣愛我,喊我囡囡,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我依然是無知的女兒,爸爸。
唐允側著身,堅硬的石頭硌的她全身發麻,可她好像麻痹了一般渾然不覺。她覺得躺在這裏的人應該是自己,而不應該是自己愛的人。或者幹脆她應該在八歲的時候和父親一起死去,避免了以後的許許多多的悲傷,離合,困苦,愛而不能。
手機靜默的閃著屏幕,無人應答。
邵凜空把電話掛掉又嚐試重撥出去,始終無人應答。唐允沒有回邵家,原來的房子也早就退掉了。附近的醫院都沒接過一個姓唐的女病人。
他坐在車裏,有種無處可尋的迷茫。
他不熟知唐允的一切,她的家人,她的愛好,她常去的地方是哪裏,最好的朋友在何處,以至於如今想起來的時候,全部都是一片空白。
他把手機暴躁的扔出去,撞到了擋風玻璃。隨後狠狠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對麵的邁騰車燈忽然閃了兩下,邵凜空不耐煩的鳴笛。有人從車裏出來,是他本家的弟弟邵峻琪。對方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凜哥?”
邵凜空打開車窗,漫不經心的和邵峻琪打了個招呼。
“要出去玩兒?“
邵凜空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煩躁。“找你嫂子呢,不知道去哪兒了。”
邵峻琪露出驚訝的表情,“吵架了?”
“沒有。”邵凜空發動了車子,“先不跟你說了。”
夜色中的瑪莎拉蒂如豹子般竄了出去,邵峻琪站在尾氣裏,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