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色視野(1 / 2)

傍晚五點鍾,那座規模猶如偶像演唱會現場的舞台終於搭好了。埋在冰塊裏的香檳瓶子也終於齊齊的碼在了草坪上,雖然瓶子上還可疑的綁了一根緞帶,但是並不妨礙它的華麗口味。唐允控製不住偷偷開了一瓶,於是在宴會開始前她已經有三分醉了。

輕微的醉意雖然不影響正常行動,但是酒精製造的幸福效果仍然讓她沉浸在“這麼多磨難都過去”了的慶幸中,和劫後餘生差不多。於是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人來人往的邵家,差點產生了大吼一聲的衝動。

邵凜空訂了不少玫瑰花,都是帶著根須剛從泥土挖出來的那種,賣家甚至還附贈了花盆。應該是郊區某個種植園的作品,為此他直到天黑才回來。雖然沒人清楚玫瑰這種充滿戀愛氣息的植物和生日有個鬼的聯係,邵凜空卻堅稱說那是他家的保留節目。這種堅持還促使他把玫瑰都放在了顯眼的位置,導致來客走到各處都是撲麵而來一股花朵的濃香,讓人忍不住打噴嚏。

於是大家一邊摸著發癢的鼻子,一邊在暗中同情那位邵太太的遭遇。說不定邵公子隻是在給自己的紅杏出牆找借口,所以這個可憐的女人一激動才喝多了。

而唐允全程捂著臉,盡管那種表情在別人看起來就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鼻子太癢了,玫瑰花粉裏如同藏著一萬個細細的柳絮,從鼻尖一直到呼吸道全都是相同的感覺,導致她不得不從捂鼻子進化到捂臉。最後拿抱枕把自己整個腦袋都埋了進去。

邵凜空關切的看了一眼唐允,然後果斷的說“她喝醉了,趕緊送回房去。”

兩個身體結實的女傭就把她抬了起來,不由分說的架到了樓上。唐允心中鬆了一口氣,看著別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也就格外釋然。隨便亂搞吧,隻要不把邵家拆了就可以——畢竟江美香隻是叮囑她幫助籌辦兒子的生日宴,沒說從頭管到尾。事實上她的主動權就像那張兩千萬的支票一樣,一轉手就成了烏有。

昏氣十足的唐允理所當然的躺到了自己的大床上,準備充滿元氣的睡一覺。律師搞定了,高層那裏也忽悠過去了,警方以調查失誤為由結案,伏嵐早在前一天就被送上了飛機。現在隻等江美香二人回來重新把持住邵家,她的殫精竭慮生活就結束了。

唐允當然不可能知道地球那端的英國發生了什麼,在這短短的幾天內,那對真正的邵家夫妻的生活翻天覆地,他們既沒有乘上回國的飛機也沒能趕上兒子的生日宴。而是在冰冷的醫院裏度過,心電監視儀滴滴的聲音流過,顯示病床上的人還一息尚存。藥劑就像自來水一樣不斷的注射進身體裏,以保持那具軀體不至於在突如其來的心髒疼痛中丟掉性命。

醫生來過幾次,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如果把心絞痛的程度比成1度,那他就是在經受5度的折磨。”

即使止痛針也不能緩解,來自於心髒的疼痛成年累月的積攢,慢慢將正常的身體侵蝕殆盡。很難有人能從長久的痛苦中幸存下來,比如全身癱瘓,比如嚴重的風濕病,更何況心髒還是身體中最薄弱的地方,隨便一點打擊都有可能停止活動,成為靜止的核心。

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災難,心髒停止後帶來的血液循環衰退,髒器衰竭,更新停止,就會直接成為死亡的第一要因。

邵力學的心髒病發現的不算晚,從他開始吃藥這點可以看出來。可能是在登上飛機前,也可能是在更久以前的時候。那紙體檢報告書就呈上了他的辦公桌,而處於恐懼或者擔憂什麼的心態,他什麼都沒說。這才促成了這次短暫的英國之行,江美香甚至可以猜測出他微妙的心態來:如果病發,他可能一輩子都要接受醫院的監護治療。到時候會寸步難行,無疑不能陪著妻子出門,甚至是離開h市了。

所以邵力學是抱著怎樣的心態登上這架飛機,她一無所知。

這個陪伴了她三十多年的男人即使是任何一刻也沒有顯露出自己的懦弱來,在家庭中也是,事業中也是。從來都是高姿態的包攬大部分責任,畢竟丈夫這個角色是家庭的核心,父親也是。而背負著雙重身份的,無一例外會活得更累。

江美香把丈夫的手握著手裏,病房裏的冷氣開的並不大,置身其中還會有微微的熱意。但那雙手依舊冰涼,涼的不像是有任何的生命體征,也不像是隨時能醒來的樣子。

這份靜寂讓她幾乎無法保持鎮定,翕動的嘴唇隨時會變得鐵青。她也撐得太久了,邵力學尚且能夠在病床上稍作躲避,但她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外界的事情。包括手術方案和風險承擔,那其中的選擇會決定他是多活一年還是十年,而答案藏在選項裏,沒有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