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螢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們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甚至不願意醒來。
醫院到處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冷冰冰地灌滿整個胸腔,四麵八方是清一色的雪白,不沾一星半點的汙垢。
窗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地被衝洗了一遍,顯得更加幹淨澄澈。
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盡管刻意放輕了動作, 卻還是吵醒了顧瀾沉。
他睜開眼,有一瞬間的迷茫, 看清她後睡意全無, 擔憂地看著她。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這才想起自己昨晚發燒昏倒, 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忙問道:“薑眠呢?”
顧瀾沉抿了抿唇,“手術很成功, 隻是他現在的情況還不容樂觀。”
祝星螢剛鬆了口氣, 心卻被他後半句提起, “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顧瀾沉緩慢地點了點頭, 指著一旁的口袋說, “我讓盛笑拿來的,先去換上吧。”
她道了聲謝謝, 提起袋子去衛生間換下了衣服。
霧靄藍的衛衣, 黑色小腳褲,她簡單地將長發挽了個高馬尾。
換好後, 顧瀾沉的視線足足頓了好幾秒,突然微微笑起來,“這麼多年,你還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你也沒老啊。”祝星螢徑直打開門走了出去。
搭乘電梯上了四樓,到達ICU病房。
一開電梯門,就聽見家屬的哭泣聲,一聲蓋過一聲,聽得人格外悲愴。
大概是哪位病人沒能挺過去。
她側過身,走到薑眠的病房門口。
病房裏,他穿著藍色條紋的病號服,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周圍是各種冰冷的機器,身上插滿了她叫不出名字的管子。
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她甚至以為他沒了生氣。
這個想法剛一出來,就被她立馬甩到腦後。
他一定會沒事的。她堅定地想。
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脆弱的樣子,整個人少了很多攻擊性,就像她家裏溫順的小奶貓。
她隔著玻璃,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聲音輕地快散掉,“他多久才能醒?”
顧瀾沉頓了一秒,“醫生說這得看他自己,少則半月,多則幾年。”
祝星螢呼吸稍稍一滯,她輕輕地抽噎,“都怪我,非要他來看演出,如果不是我,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千金難買早知道。
顧瀾沉站在她身邊,微微垂下頭告訴她,“螢螢,錯不在你,你別多想了。”
她聽不進去,左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的平安扣吊墜,一下又一下。
她的聲音低低地,一聲迭一聲。
“醒過來,眠眠,醒過來。”
祝星螢在病房外守了整整一天,顧瀾沉好說歹說終於說服她回家休息,他親自開車把她送到樓下。
祝星螢打開車門,一隻腳垮了出去,她背對著他,看不清表情,“謝謝你,顧瀾沉。”
“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他麵色如常,笑著說道。
回到家,祝星螢洗了半小時的澡,她沒什麼食欲,還是勉強地吃了一點,方便一會兒吃感冒藥。
接著又給貓咪布了貓糧。
看著幾隻貓埋頭在自己的碗裏吃著。
她蹲下,一下一下地順甘來的後背,聲音輕地一吹即散,“甘來,他出了車禍,都是我不好,偏要他來參加演出,我隻希望他能好好的。”
她撫著胸口的平安扣,在心裏暗暗發誓。
如果三尺之上真的有神明,隻要薑眠能夠好好的,她甘願拿自己的壽命為他續命。
隻要他能好好的。
甘來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抬起頭舔了舔她的掌心。
朋友跟她說,昨晚她撂下演出趕去醫院,多虧了備用演員救場,經此一事,那個演員也一躍躋身大舞台。
她在當天下午接到了主辦方的電話。
“祝星螢,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冉冉升起的新星,沒想到是個臨陣脫逃的逃兵。”
她握緊手機,“對不起,所有的賠償我會如數打給您,昨晚我的丈夫出了車禍,我必須趕過去,很抱歉。”
“別再找借口了,犯錯就是犯錯,昨晚你不僅是對我們不尊重,更是對所有觀眾的不尊重!請你明白這點,我們以後也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的我知道了,還是感謝您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