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是,我覺得,你至少信任她啊!”茗善微笑著把手輕柔地交叉在身後,如水的眼波含著笑意,莫名地動人,她迎著梵蕭的視線,冷風濕潤地吹過,畫麵居然顯得有些清冷,梵蕭壓低了目光,眼中閃過冰綠的光芒,眉宇間的深邃總是如此地難以捉摸,信任?茗善似乎太過輕易地說出這個詞彙了,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因為他們不懂什麼叫做信任,即使身邊有了習慣的人,蔚藍的天空卻並不因此而多一片雲彩,在能使自己快樂的人身邊,也許僅僅是可以更好地隱藏。梵蕭無奈地輕笑,唇邊的感情恍若迅速被冰冷所凍結,茗善忽然意識到氣氛的怪異,她怔了怔,隨即更加調皮地笑了笑,精致的麵容流露出粉嫩的可愛,“好啦,蕭,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會信任我,但是,我是蕭最好的,朋友啊!對不對,因為此時站在蕭麵前的人,就是我啊!”茗善開心地微笑著,聲音卻被一點一點地吞噬在夜風中,樹葉婆娑作響,茗善逐漸地低下頭去,清脆的聲音中滲透出微弱的哽咽。梵蕭深邃地凝視著她,好象有什麼異樣的話語扼住喉嚨,他無法開口,可是,夜,實在孤獨得讓人難受,血液緩慢地流淌,流淌得好平靜。時間凝固了幾分。“少爺!”艾夜突兀地出現在夜色中,她跑得有些急促,呼吸聲猛然炸開了異樣的平靜,梵蕭和茗善同時回頭,茗善顯然有些被嚇住了,她慌亂地撫了撫眼睛,不想讓淚水被任何人看見,即使是身份卑微的艾夜。
“艾夜,什麼事?”梵蕭的神情恢複了一貫的淡漠,茗善的眼珠頓生黯然,艾夜站在梵蕭的麵前,依舊深深地鞠躬,“少爺,老爺說有事情要和你商量,請你現在去大廳一趟。”梵蕭的瞳孔輕輕地收緊,一種不好的預感席卷而來。
關上門。大廳內的氣息很寧靜,空洞得令人窒息。沒有任何的霧氣,沒有任何的朦朧,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地展現在少年的眼前,如現實般清澈透明。其實在梵蕭推門而入的瞬間,寧靜的氣息就開始顯得怪異,梵蘇正坐在椅子上,粗糙的手指輕柔地在一旁敲打著,深鎖的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疲憊,仿佛在思考著什麼,亦仿佛思考好了什麼,梵蕭淡然地走到梵蘇的麵前,聲音平靜如水,“什麼事?”
梵蘇靜坐起了身體,漆黑的眼中閃爍著深沉的光芒,輕聲歎氣:“上次襲擊夜星幫的事,的確是禹夜堂做的。”
梵蕭不感興趣地側過頭去,“我已經知道了。”“哦?”梵蘇顯然地怔了怔,漆黑的目光中刹時糾結起複雜的感情,他眯了眯眼,努力地保持著鎮定,不讓自己的目光有絲毫的閃躲,梵蘇輕聲地咳嗽,房間內的氛圍靜謐,他的手指開始停止了敲打,蒼涼的夜色從門縫之間輕溢而入,梵蕭的神情懶惰,不屑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想必你也清楚夜星幫現在的境況吧。雖然我們的實力與禹夜堂相當,但是若成為敵人的話,我仔細地想過了,對我們來說,沒有絲毫的好處,而且,我也不想再讓夜星幫裏的人受到任何的傷害。”
“所以,我應該接受禹夜堂的婚約,然後就可以換取到和平了。”梵蕭的唇邊勾起諷刺的笑意,他的身影懶散而不羈,平靜的聲音卻滲透出令人駭然的冰冷,梵蘇對於他的平靜感到微弱的吃驚,他輕柔地點頭,眉宇之間仿佛有些舒展開來,“我是這個意思。”
“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梵蕭冷漠地轉身,打開門徑直地離去,突如其來的漠然使梵蘇震驚,雖然,他早就應該猜到會是如此地結局,“蕭!蕭!”他用力地呼喚少年的名字,聲音蒼老而沙啞,充斥著滿腔的無奈,冰涼的風如水一般地流淌而入,驅散了靜謐的氣息,少年對於身後的聲音無聞,他冰冷地離去,梵蘇頓時無力地閉上雙眼,眉頭緊皺,糾結著諸多的痛苦與悔恨,他深知梵蕭為什麼恨他,可是,這一切,隻能因為,他還沒有長大。
外麵的風立刻清冷地將他繚繞。血液裏的憤怒似乎逐漸地被稀釋了,梵蕭寧靜地呼吸,企圖讓自己的偽裝散去,梵蕭的目光冰綠,他輕輕地側頭,艾夜正倚在門口,仿佛是寧靜的水麵上泛起了漣漪,少年的眼中閃過微怔,輕輕地擴散,梵蕭的眼中滲透出難以抑製的疲倦,修長的身影居然流露出少有的落寞,這種落寞卻在眼前的這個冷漠少年的身上尋覓到,不禁讓人狠狠地心疼,艾夜咬住了嘴唇,一如既往地走到少年的麵前,靜靜地鞠躬:“少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偷聽啊,”梵蕭冷冷地開口,唇邊卻揚起一絲饒有趣味的微笑,落寞的身影依舊落寞,總歸是恢複了幾分淡然,夜色如水,零散的星光灑下,竟然略帶蕭條,未等艾夜辯解,梵蕭便側過頭去,聲音刹時低沉,讓艾夜的心中再次一痛,“艾夜,你都聽到了啊。”
艾夜一怔,隨即咬住嘴唇,用力地點頭:“恩。”梵蕭的目光頓時黯然。風吹起了他的發絲,少年好看的麵容卻夾雜著淡淡的疲倦,放蕩的外套漂浮,證明著他的存在,梵蕭靜靜地注視著前方,手指有些緩慢地收緊,禹夜堂暗中收藏著力量,而夜星幫因為一心想漂白家族而使力量逐漸地弱了下來,如果當真對峙,就如梵蘇所說,會付出巨大的犧牲,他是厭惡血腥的,他從來就不想繼承什麼夜星幫,但是,他又能如何逃脫呢?那條無法修改的命運之線。梵蕭苦澀地微笑,修長的身影瞬間懶散得若隱若現,“可是,少爺,沒有關係的,”艾夜仰起頭,短發頃刻間滑落耳畔,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堅決的光芒,“我們會維護夜星幫的,禹夜堂無論打著什麼樣的主意都好,想要毀滅夜星幫,除非我們全部死掉!”即使是死掉,魂魄也一定會守護著夜星幫吧,因為,這就是她生存的使命啊。
“死掉?”梵蕭笑得愈發放肆,冰冷凍結在唇邊,挑釁而桀驁地張揚著,他瞬間放鬆了身體,身影修長而帥氣,“全部死掉嗎?讓夜星幫裏全是血淋淋的屍體,然後他們站在屍體中間嘲笑我們是群笨蛋嗎?”
“少爺!”艾夜心驚地低喊!
“這種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冰冷的唇角,逐漸勾勒出冰冷的味道。
黃昏時刻的辰楓學院,格外得寂靜。已經能隱約地感覺到秋天的腳步了,孤獨的落葉飛旋而下,厚厚地堆積成一片,天氣有些清冷,夜晚依舊會有零散的星光,學院的後山,那條寂寞的小路上,木軒懶散地挎著背包,夜色已經緩慢地吞噬了他的身影,僻靜的四周,路旁的樹木倔強地挺拔著身體,昏黃的燈光薄薄地打在冰冷的地麵上,泛起微弱的寒氣,少年的身影斜射在地麵,木軒一直低頭凝望著地麵,眼珠淡漠如水,微風輕拂,樹葉婆娑作響,寧靜的風中刹時充斥著某種詭異的氣息,木軒靜靜地停住了腳步,這抹氣息很熟悉,很熟悉。木軒回頭,眼中猛然閃過一絲凜冽的光芒,他的感覺,也許是不會錯的,他的手指狠狠地抽緊,“誰!”
“原來,五年後你的感覺也是那麼的敏銳啊。”聲線淡然,一個黑衣少年從朦朧的霧氣中脫隱而出,茂盛的葉片搖曳,少年的目光漆黑,並不柔順的發絲淩亂地張揚,敞開的外套肆意地飛舞,滲透出尖銳的殺氣,仿佛欲穿透夜色,少年的唇邊勾起笑意,妖嬈的挑釁,讓木軒頓時心驚!他睜大了雙眼,肩頭的背包刹時滑落到胳膊上,落地時沉悶的聲響,恍若驚醒了沉睡的夢境,夜色靜謐,木軒深深地呼吸,發絲被風吹到了耳畔,瞳孔清冷,他凝視著眼前的少年,沙啞的聲音緩慢地響起,打破了詭異的氣息,“星宇,你是,星宇?”
“怎麼,見到我這麼驚訝嗎?”星宇微笑,冰涼的笑容,分明是疏離得可怕,“怎麼說我們以前也是兄弟啊!”
兄弟。那好象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啊。五年前的星宇,單純,可愛,怯懦,五年前,他們在一起打架,五年前,他們在一起玩耍,五年前,星宇因為一件事而離開,一走便是五年啊,木軒靜靜地站在原處,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年,靜靜地確定著這一切不是夢境,風好冷,拂過皮膚生疼,冰冷的疼痛,悄然在血液裏綻開,夜色濃鬱,濃鬱到讓人無法呼吸。木軒的眼神開始茫然,泛起了潮濕的霧氣,空曠的小路上,寧靜得隻剩下這兩個少年,昏黃的燈光彌漫,充斥著落葉的芬芳,木軒的瞳孔緩慢地擴散,他,眼前的這個少年,真的是星宇嗎?那個單純的男生嗎?他的頭發已經瘋長到了肩頭,眉宇之間的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星宇唇邊的笑容慵懶,他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木軒的神情,漆黑的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微妙的色彩,他靠近木軒的身體,“看來,你還沒有反應過來啊,不過就是五年,短暫的五年,你就不記得我了?”
“星宇,”他恍若囈語般地低喊出這個名字,猛然之間發現,這個名字有了一絲微弱的陌生,零碎的星芒閃爍,“星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星宇似笑非笑地倚在樹下,神情懶惰,“我自然有我的目的。”目的。坦白的話語,讓木軒頓生警惕,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一種強烈的預感在心頭湧動,星宇不禁輕笑出聲,淩亂的發絲惡意地蕩漾,“你不用太警惕,雖然現在我是殺手,但是我絕對不會動你。”
“殺手?”木軒一怔,不禁低喊出聲,“你放棄學業了嗎?怎麼能去當一名殺手!”
“學業?”星宇嘲弄般地微笑,唇邊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我早就忘記這是什麼東西了,我隻知道,我現在所接觸的,隻有血液。”木軒再次後退一步,渾身的血液仿佛頃刻之間凝固,柔軟的白色,從他的體內緩慢地滲透而出,木軒的手指抽緊,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然後,鬆開,聲音冰冷,“說吧,你找我幹什麼,不會隻是敘舊吧。”
“你果然還是很警惕。”星宇大笑起來,他再次逼近木軒,兩個修長的身影被昏黃的燈光靜靜地打在冰冷的地麵,四處空曠而寂靜,葉片劃落,泛起一抹蒼涼,星宇邪邪地壓低聲音,冰冷的瞳孔狠狠地收緊,“我要找到梵蕭身邊的那個女生。”
木軒微怔。梵蕭身邊的女生,是,是艾夜,是保鏢艾夜!他下意識地開口,“你要找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