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僵屍東去(1 / 2)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繡榻閑時,並吹紅雨;雕欄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隻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如霜,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月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兩處鴛鴦各自涼!真無奈,把聲聲簷語,譜出回腸。

——《沁園春》

話說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間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山東省東平府清河縣縣西街閃出兩條鬼魅般的黑影,幽靈似的飄向一個小小院落。小院破敗不堪,緊貼街麵坐落著一幢陳舊的小樓,兩上兩下四間房。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從二樓窗簾瀉出。誰也不會想到一場駭人聽聞的謀殺正在悄然進行。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燈影搖搖欲墜,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二樓燈忽然熄滅。不久,一樓燈亮了起來。

飄落小院的兩個黑影一個在外麵望風,一個輕叩柴門:“篤篤,篤篤!”

“誰呀?”裏麵傳來驚惶未定的聲音。

“別怕,是我,西門慶。”外麵的黑影冷酷低沉的聲音中含著一絲焦急。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極其恐怖的老妖婆的臉:“原來是西門大官人哪!嚇死人了。”忙把西門慶讓進屋,接著就把門掩上。

燈光下,冷冰冰的磚地上坐著一位少婦,隻見她披頭散發,麵色蒼白,目光呆滯,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看到西門慶就像撈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頭撲到西門慶的懷裏,雙肩還在不停地抖動。西門慶顧不得安慰她,目光向刀子一樣射向老妖婆:“成了嗎?”老妖婆麵目猙獰地點點頭:“成了。”這老妖婆不是別人,乃是清河縣三姑六婆中做孽媒拉皮條包打聽賭小錢跳大神五毒俱全的王婆,她怕西門慶不相信,又補了一句,“大官人,除了大娘子湯藥裏放了砒霜,老身還在他的口中放了安魂蠱。”“苗疆蠱毒?!”見王婆如此狠毒連一向以殘忍自居的西門慶也自愧不如。王婆還在絮絮叨叨地對西門慶表功:“大娘子膽子太小,節骨眼上,手腳全軟。若不是老身幫忙,恐怕……”“咯,龜孫。”西門慶明白她的意思,忙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數也不數就塞給老妖婆:“王幹娘,多承費心,這是二十萬兩銀票,足夠您下半輩子花銷了。”王婆也不客氣,揣到懷裏:“那,老身就告辭了。”“多謝王幹娘,您走好。”

誰知王婆剛出門,就嚇得尖叫一聲,老蛤蟆似地又跳了回來,一雙眼充滿了恐懼,雞爪似的手顫抖著指向門外:“有鬼……鬼……”“咯,龜孫。”西門慶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院牆東南角,歪脖子老槐樹下倒吊著一個人影,不禁啞然失笑,心想:什麼他媽的虔婆仙姑,可見平時都是糊弄人的,連個人影都嚇得半死。西門慶忍住笑,臉色一正道:“那是我的小廝玳安兒,剛才跟我一塊來的。”王婆聽了,一顆心才回到胸腔,驚魂未定地走了。

少婦仿佛這時才還過魂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慶,奴家好害怕,都怪王婆,這個死虔婆害奴家殺了奴的那口子,嗚嗚——我殺了人了,我殺了人了。嗚嗚——大郎他……被奴下了砒霜,他叫了一聲,奴就用七床被子捂住他的嘴。嗚嗚——他……已經沒了。慶,奴家好害怕啊!”

西門慶捧起懷中少婦的臉,她憂戚的臉上滿是無助的淚水。西門慶柔聲道:“蓮兒,別怕,有我呢。天塌下來,有地接著;海倒灌下來,有山擋著。一切由我來擺平。”這少婦原來正是清河縣第一美人潘金蓮,聽了西門慶的話,鎮靜了許多。她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洗了洗臉,坐在一旁一麵梳理頭發,一麵也在梳理自己紛亂的思緒。為今之計,隻有上西門慶這條船,聽天由命了。

武大郎的屍體被一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放在烙大餅灶台後麵的一堆木柴上。西門慶靈機一動,提出要焚屍滅跡。潘金蓮心頭一寒,頓時玉麵一冷,柳眉一揚:“幹嘛那麼費事,扔到江裏不就得了。”原來潘金蓮一時感情衝動,謀殺了親夫,已有悔意,畢竟夫妻一場,實在不忍丈夫連個整屍都落不著。西門慶把正搖著的桃花折扇一合,正色道:“萬一屍體漂上來,被人發現怎麼辦?”潘金蓮杏眼一瞪:“你就不能扔遠點?”“咯,龜孫。”西門慶一想:當初施出這毒計來,為的就是和這小美人長作夫妻,兩情依依,現在武大郎已死,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傷了小美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