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四 ] 第194回 鵲橋長恨無歸路(2 / 2)

我頷首,把思緒整頓了一下,啟口間將這話鋒重新安回到了小冊子的事情上來:“但師父也已經自盡,且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已被皇上殺死,時今這事情是誰做的?”抬眸再度看向太後,是真心的不理解。且忽地心思一動,隱隱有了些疑惑,眸波也跟著有了閃爍。

抬眸蹙眉又展,她自我的目光了然了我的心下所想,但她對我報之以一脈篤定的目波、口吻威肅:“你不必懷疑哀家。”旋即她又停停,歎了一口氣,邊思及往昔之事、邊言起當下之狀,“其實這麼久了,我們婆媳之間鬥來鬥去……哀家跟你並無矛盾,針對的也不是你。”她又停停,看向我的目光斂了往日的寒霜、添了一脈柔和,微蹙眉間聲波也略有和緩,“隻是哀家為了大局,不得不保證沈家出一位皇後。”複頷首,“哀家怎麼可能為排擠你,而做出這般有損皇室顏麵的事情!”尾音輕輕的一落,但坦蕩自成。

我這麼聽著,一如太後相信這事情不是我做的一樣,我亦是相信她的。但我心中畢竟很費解。斂了眸子惱不得自言自語的徐徐囈囈,“那麼,究竟會是誰呢……”我不可能有一個頭緒。雖然我一直都與薑淮親睦,但這樣的親睦到底不是真的。我無法知道薑淮他有什麼人、有怎樣的勢力。

這時太後忽又肅穆了語氣:“你還在。”定定的三個字。

我心下一激靈,甫地就抬眸。

太後的目光凝聚了一脈肅穆、一脈鋒芒,這裏邊兒不單單隻有權謀,還有智慧與一份大的決斷。她鄭重其事,半句一頓:“隻要你還在,禍端就還在,敬國公的勢力就不會死心。”

太後的口吻很沉澱,但一字一句都敲在心坎兒裏。就這樣聽著聽著,我的心緒也跟著一下下的沉澱再沉澱。

倏然間,又如腦裏心裏茅塞頓開,我明白了。

就著一脈無形無聲的動容感,興許還有些心口的揪痛感吧!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的思緒已經麻木,對這肌體的感知度也已經麻木。我徐徐的,對著這位曾經親睦、之後明明暗暗鬥的水裏火裏互不相容的陳皇太後,我緩緩的叩拜下去。

就在這一刻,陳皇太後忽然從主位上走下來,她似乎是終於忍不住,抬手將我親自攙扶起來,即而便抱著我噎噎而泣:“苦命的孩子……原本該是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先帝唯一的女兒……但命途多舛,命途委實是多舛啊!”她報歎徐徐,“論及起來,哀家也該是你的母親。”

這一瞬忽感慰藉心口,莫名的動容開始在身魂間徐徐的撩撥。這最下意識的反應,我抬手迎合著陳皇太後,也將這個女人摟住。

就這樣,我亦抱著太後哭了。

這一時隻剩下了動容,除此之外所有的鬥狠與心機,在一瞬沒了矛盾點的須臾,終於徹底的分崩離析、再也不複存焉……

我主動去了一趟乾元殿,嫋嫋的足步踏著滿地蕩逸的月華,我一步一心事,一步一劫波。

皇上在看到我的時候很詫異,但他麵上似乎又有一種極快便掠過去的驚喜。他似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又似乎這些話兒他說不出口。到底他什麼也沒急著說,隻是抬手退了這殿內侍立的宮人。

我內心的情緒當真是很平靜,是不消刻意壓製也不會泛起漣漪的那一種平靜。因為我已什麼都不在乎了,那麼反倒無欲無求、反倒可以從容麵對我愛的以及我恨的這一切!

就著這無比綽約的大殿華光,對著這個我曾以為可以相守到老、相伴一世不離棄的人,我緩緩的跪了下去,即而以這世界上最殘忍的淡漠、最篤定的語氣告訴他,我願合婚塞北。

皇上甫地就愣住了!

但我的神色依舊是平靜的,口吻依舊是沉澱的。我告訴他,塞北遼王與我西遼一向都不親睦,前朝長公主、今朝皇姑李晴雪便是大義之身合婚而去,但時今看來效用不大、且並未替塞北遼王添置一兒半女。

而時今,琳琅亦是帝女之身、皇上之妹。皇上無子女,便合該由琳琅這一位公主前去合婚、為我西遼做出貢獻。

我不敢去看他麵上的神色,不敢對著他不知含及了怎樣神色的眼睛。即便我可以從容麵對一切,但要麵對他,我多少還是少了那麼一點點勇氣。

他沒有說話,於是我頷了頷首,又垂了一下眼瞼。我告訴他:“倘使陛下對我看重,那麼,就請陛下保留我身為一位公主的尊嚴……予我身為帝女的一切,名頭,以及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