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我心中狂跳,別轉了臉,努力做出嫌棄的口吻道:“滿臉的泥……”
“那你等我洗幹淨了再來……好不好?”司馬連皓抬起頭,滿眼曖昧與促狹。
“不要……”我躲開了他的目光,小聲道:“這樣不清不楚的算什麼?你都還沒有正式求親,我也沒有答應嫁給你……而且,我不要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是我的不是。”司馬連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難得正經了臉色道:“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終於想清楚,其實我心裏早就有了你,隻是我自己並不知道而已。我上回說要娶你,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隻是因為怕你拒絕,所以提前為自己想好了退路。後來夜夫人罵我沒出息,說我這樣的人隻配做一輩子單身狗,我才發現自己確實懦弱了些。蘇青,嫁給我,好不好?”
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這幾句話,一股酸澀的幸福湧上心頭,我差點兒流下淚來。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比他更加懦弱,隻勉強忍住了淚水道:“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向夜夫人證明自己不會做一輩子單身狗,所以才叫自己喜歡的我。”
“我發誓——”司馬連皓舉起了我的手道:“若是我有半句謊言,就叫我……”
“司馬公子!”我趕忙捂住了他的嘴,道:“你發誓,為什麼要拉我的手?將來你若變了心,誰知道天打五雷劈的是誰?”
“嗬嗬,我的意思是要和你同生共死,你怎麼學得像夜夫人一樣又小心眼兒又愛多心了呢?”他再次將我的手握在手裏,兩個人手上都是濕漉漉的、黏乎乎的泥巴,拉起來一點兒也不舒服,但是我的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幸福和甜蜜。
後來,我們成了親,給了雷火一份大大的謝媒錢。然而雷火非但沒有要,反而隨著蒼鷹、狼牙、霹靂等人給了我們一份不菲的份子錢。
我不知道男人間的友誼是怎麼回事,再後來,司馬連皓和雷火竟成了朋友。他們有時候會在一起喝酒,偶爾喝多了,會談起那次在藥田泥地裏扭打時各自的狼狽相,然後拍著桌子相視大笑。
那種時候,我總是要想個法子躲起來的。
我生平不曾使過手段,可是有時候,幸福好像真的需要那麼一點點手段。
夏雲嵐說,我的手段隻能算是小兒科裏的毛毛雨,要想一生一世過得順風順水、隨心隨意,還需要許許多多高級別的手段……哦不,她後來糾正了,說是情趣。
看在她教了我許多情趣的份上,我答應為圓子講解醫術時,允許她的一個朋友前來旁聽。
她那個朋友,名字叫做林蒼鴻,到雙河鎮不久,便做了沐雪藥堂的管事。
林蒼鴻為人正直,聰明能幹,不久便將沐雪藥堂經營得聲名鵲起、日進鬥金,他自己的酬金亦水漲船高,日子過得頗為不錯。
隻是,他好像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
在武陵源桃花嶺下的某一處,他親手建了個小小的墳塋。那墳塋裏沒有屍骨,隻有衣服。每年清明時節,他都會帶著祭品,帶著夏雲嵐原先的丫鬟璃月,在那個墳塋前坐上整整一天。
夏雲嵐對那個墳塋頗不滿意,背後抱怨說,現成的溫柔體貼的丫頭不娶,非要惦記著一個不知往生何處的鬼,傻不傻?傻不傻?
然而我知道,這世上,有幸福的人,必然有不幸的人;有心隨境轉的人,必然有初心如一的人。
無論如何,每個人做自己願意做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