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的“混混兒”是有了名的,和北平的流氓地痞、潑皮無賴不是一個路數。
北平的黑道兒人物之間進行火並往往搞得轟轟烈烈,要麼雙方約好個場子,一般都是人跡罕至的角落,比如北海夾道、天壇的南牆根兒等地。這種火並有點兒像古代打仗,雙方人馬各占一邊,各出一員大將“單挑”,是比試拳腳還是動刀子玩命全憑事先的約定,雙方都會遵守規則,當然,也有打群架的時候,雙方數十人各執器械一擁而上,真刀真槍真往死裏招呼,打死個一兩口子是常有的事,當一方“認栽”了,另一方則表現出一種難得的大度,主動出錢給死傷者以撫恤,雙方握手言和,從此敗的一方不再“乍刺兒”,勝的一方也絕不挾勝欺負人。
天津衛的“混混兒”可不是這樣,他們也是有幫有派,同樣也是打架不要命,但表現形式比較獨特,這和天津衛的民風有關,為此史書有明載,方誌有專述。明《天津整飭副使毛公德政去思碑》上說,天津三衛(按明代分天津衛、天津左衛、天津右衛)“風俗不甚純一,心性少淳樸,官不讀書,皆武流;且萬灶沿河(南運河而居)日以戈矛鄉矢為事”。足見舞刀弄槍,淵源有自。天津且為水陸碼頭、商業城市,接官迎差,負販走卒,互相割據,各霸一方。同時,“有等市井無賴遊民,同居夥食,稱為鍋夥。自謂混混,又名混星子”。他們“把持行市,擾害商民,結黨成群,借端肇釁”。講打講鬧的風氣,從天津城市發展最快的清代乾隆末年到光緒初年最烈。津門乾嘉時人楊無怪所寫的《天津論》上描繪:“小帽歪,衣襟敞,提眉橫目,慌裏慌張。”繪聲繪色,想見其人。清末的天津混混兒講究“花鞋大辮子,一走一趔趄”,辮子既粗且鬆,有的每股中還插茉莉花兒一朵;額貼太陽膏;行路時一隻手伸入大褂的紐襻下,半提衣襟,一瘸一拐,表示自己身經百戰,曾傷筋動骨,落得殘疾。
到民國時期天津混混兒的規矩已經形成,出現眾多的“流派”。打群架動刀子的固然有之,可他還有自己另外的方式,這種方式被天津混混兒稱為“文打”。說是“文打”,其實就是兩個團夥有了過節需要一爭長短的時候,其中一方就會派出一個最“橫”的混混兒單刀赴會,單身到對方地盤上叫板,這混混兒既不帶家夥也不會什麼武功,說白了就是找挨揍去了,你不揍都不行,若是不揍他就當你是不敢揍,先從你家十八代先人罵起,再向五服之內蔓延,汙言穢語、日爹操娘不絕於耳。總之,非把你罵得火冒三丈揍他不可,這就算達到目的了。他把腦袋一抱,兩腿一夾護住襠部,曲膝弓背側躺在地上,任你拳打腳踢,亂棍齊下,哼都不哼一聲。這半邊身子打爛了,他一翻身又把那半邊身子讓出來給你打,越打得血肉橫飛,人家神色越發安詳,仿佛是酒足飯飽後讓人按摩一樣,嘴裏還連聲喊舒坦。他的意思很明顯,有能耐你就打死我。畢竟人命官司非同小可,一出手就把人打死總不是個事兒。要是你不敢把他往死裏打,那好,你算“尿了”,認栽吧,擺席賠禮讓出地盤不說,往後不管在哪兒碰上,您得鞠躬叫爺。
楊鋒和姚朗聽到華三說到這兒忍不住連連搖頭,姚朗隨口說道:“這不就是耍光棍兒嗎?”
華三聽了姚朗這話也是一搖頭:“四爺,這可不是耍光棍兒,天津衛的耍光棍兒和這個又不一樣了!”
楊鋒和姚朗聽了都是一愣,姚朗好奇的說道:“華三哥,那天津衛的耍光棍兒到底是怎麼個耍法呢?”
華三撓撓頭皮:“大凡天津衛入行入道有幫有派的混混兒都得先開逛然後才能出頭露麵,而耍光棍兒的卻不用開逛就可以直接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