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禾聽伍源一直抱怨起朝廷來,不由得心驚,忙阻他道:“子卿快休如此說,方才我本也是說過的,這道理再明了沒有。殺一方可儆百,防微方可杜漸。本朝一幹地方官吏本是守土保民的人物,身負聖上隆恩,如今偶有一三絕門反叛,便都望風而降,要他等卻有何用?況且此事如若不加嚴辦,開了先例,其他各地方官吏必會爭相效仿,凡有賊兵蜂擁而至,隻思保全妻子,棄城而逃,如此一來,天威何在,這江山果然還是本朝所有?是故此事一發,罪大罪小尚且可以不論,卻是要於眾官麵前作法的,也讓他們看看,叛逃之人乃是如此下場,然後才能拚死效忠,盡其分內之事,如此方才是約束百官的意思。”
伍源聽罷,心中不忿,冷冷道:“此言差矣!魏兄話裏的意思我也明白,可不就是不分黑白,順我朝廷者昌,逆我朝廷者亡麼!隻為了維護我天朝尊威,便如此賞罰不公,論罪不明,卻將雲州刺史郭雲峰這等的忠君愛民之士也盡都屠戮,可不是要讓朝中賢良意冷,地方百姓心寒麼!如此一來,人心尚且不安,怎又能讓四方有識之士歸附?”
那魏禾聽他話音裏已有怒氣,少不得要把話題岔開,嗬嗬笑道:“難為子卿在野多年,卻也不改當年的脾性,怎還是這般的認真求全?想我天朝偌大基業,朝野上下士人何止萬千,天下百姓,教化之民更是多之多矣,眾之眾矣。如今萬事都統領於上,朝廷事務繁忙不堪,滿朝大臣日理萬機還不能操持得開,些許倏忽又怎能免?正所謂大行不顧細緊,大禮不辭小讓,為保大局,有些事是不能較真的,子卿又何必如此求全?”
伍源聽罷,不覺冷笑道:“若如你所說,此等‘疏忽’非但不可免,尚且還是於理可容的了?”
魏禾道:“正是。萬事必有輕重,權奪方有定論,知萬事之輕重緩急,大局著眼,以此心行事,便也是治世之道了!”
伍源聽罷,怫然大怒,拍案而起,嗬斥道:“人命關天,濫殺有功之臣,屠戮忠良之輩,這豈是治世之道了!堯舜之時未聞此道,文景之時也並未有此道,卻是你胡口說出這等話來,枉為天子堂上之臣!糊塗,糊塗!快休多言,快休多言!”
魏禾見他發怒,深知他伍源的脾氣,不好多言,隻得好言相勸道:“罷了,罷了。言有不周,是我的不是了。隻是你也太過,你我多年不見,如今重逢,也隻是閑談而已,你又何必當真?卻又動起這一番怒氣來,倒顯得我對待故人不周了。你且隨我來,後花園中卻也準備下茶水瓜果之類,我們且把這一幹朝事盡皆撂倒一邊,到那裏卻賞玩一番,娛情悅性,一醉方休,也不枉你來我這裏一遭。”
伍源氣猶未消,喝道:“免了!如此世道,棟梁之臣放逐的放逐,問斬的問斬,誰還有這等閑情逸興與你等達官貴人一道消遣?按理,伍源一介草民也不配立在這大堂之上的,枉自玷辱了大人的門楣,唐突了大人的尊位。大人若要找人閑談,還是去邀請那一些養尊處優不分黑白的達官貴人們去,在下卻是不能奉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