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茵手一抖, 下意識地將手機藏到背後。
“是……是……”
她仰頭看向父親, 一臉的驚慌失措, 不敢說實話,又不想對他撒謊,支支吾吾好半天,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認命地等待被訓話。
熟料他並沒有罵她,而是在她旁邊坐下, 語氣和藹地說:“是上次救你的那個男同學媽?叫什麼來著?陸……”
“陸邵東。”
淩茵低聲說, 算是承認了。
“對, 就是這個名字。”淩於海作恍然大悟狀, 隨即感歎道:“人一上年紀,記憶力就大不如前了。”
父親的這一聲感歎,如一根極細的針紮進淩茵的心裏,不疼, 但揪心。
她每長大一歲, 父親就老一歲。
這樣一想,急切想長大的心,忽然開始搖擺了。
“爸爸還很年輕。”她嘟囔道, 心裏悶悶地。
淩於海哈哈一笑, 說:“爸爸不年輕了,頭發都白了不少,不過曾經也年輕過。”說完,他又將話題繞回照片上, 說:“你的這位同學長得很周正,一看就是擁護黨和人民的好同誌。”
“……”
擁護黨和人民……
這是當‘書記’的職業病嗎?
不知道陸邵東聽到這個評價會作何感想。
淩茵好笑地抿了抿嘴,心裏的緊張也去了一半,耐心等待父親給自己上黨課。
“這位同誌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就是性子烈了點,去部隊裏磨練幾年正好。”淩於海繼續說,聲音一平如水:“你很喜歡他?”
“我……”
淩茵垂下頭,不敢做答,心裏正糾結,忽聽他又說:
“你已經十八歲了,能夠獨立思考、明辨是非,爸爸相信你的眼光。”
淩茵驚詫不已,怔了好久,才不太確定地問:“您的意思是……不反對?”
淩於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許久,才答非所問:“爸爸年少時也有一個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的同學。”
語氣略顯沉重,仿佛想起了某些悲傷的往事。
‘同學’應該指的是……戀人吧?
父親突然跟她提起昔日的戀人,難道是想告訴她,年少時的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
畢竟他現在娶的,並不是那個‘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的同學,而是母親唐悅。
可是……在她這個當女兒的麵前提舊情人,會不會不太合適?
淩茵感覺尷尬極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時聽父親又說:“她和你一樣,性格很溫和,也很善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學,直到讀大學時才分開。我當時選擇去北方念政法大學,而她去了南方一所醫科大學。”
“因為她覺得醫生是一種很高尚的職業。那時候的通訊技術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沒有手機和電腦,我們平時隻能靠書信來往。大四寒假時,我留在北方實習沒有回家,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來看我……”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有些哽噎,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講:“我當時就決定,一畢業就娶她過門。但是沒想到,她回去後一個月,突然給我寄了一封分手信。”
淩茵心中一驚,‘為什麼’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她疑惑地望向他,聽他繼續講。
“分手之後,我認識了你媽媽,她陪我走出感情受挫的陰影,讓我重拾信心。可以說如果沒有你媽媽,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這翻話裏的信息,給淩茵帶來的震驚是前所未有的。她一直以為父母的關係之所以如此寡淡,多半是因為沒有感情。
沒想到竟然並非如此。
她呆呆地望著父親,很想問:既然媽媽對你這麼重要,你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是因為忘不掉那個拋棄你的初戀嗎?
糾結許久,她終是什麼也沒有問。因為直覺告訴她,父親今天會告訴她所有的前因後果。
果不其然——
他很快又繼續說:“大學畢業後,我回家鄉工作。回去後我才知道,她的父親因貪汙腐敗被雙規了,她知道我的理想是從政,不想拖累我,所以才提出分手。你爺爺奶奶知道我在前途和她麵前,一定會選擇後者,擔心我自毀前程,所以不僅幫她一起瞞,還騙我說她移情別戀,已經和別人定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