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指揮部的楚雲飛喘息未定,就接到一連串的報告,各炮陣地的指揮官都報告說,解放軍的炮彈像長了眼睛,落點極準,有的炮彈居然徑直飛進了炮位,把國民黨軍連人帶炮炸個粉碎,不到半個小時,國民黨軍竟損失了十幾門炮,其他的炮位也被解放軍炮兵完全壓製住了。往往是國民黨軍開一炮,馬上就引來解放軍十幾顆炮彈。楚雲飛不是傻子,他馬上明白了,結論隻有一個,解放軍的偵察兵就潛伏在附近。與此同時,胡璉司令官也接到偵察部門的報告,無線電對講機中出現大量來曆不明的神秘呼叫。胡璉一聽便倒抽一口涼氣,冷汗順著脊梁流進屁股溝裏。這消息非同小可,他曾多次在蔣總統和台灣新聞媒體麵前拍胸脯保證,金門防務固若金湯。沒想到,解放軍的偵察分隊竟神鬼不知地潛入他重兵防守的島上,而且人數還不少。真見了鬼了!他暴怒著下令,步兵分隊全體出動,在全島進行搜索,並公布了俘獲解放軍偵察兵的懸賞數額。
這一天,大規模的炮戰持續了85分鍾,金門島上落下三萬多發炮彈,國民黨軍傷亡達六七百人。入夜,解放軍各炮群專設了值班火炮若幹門,由梁山分隊指揮。隻要報出數據,值班火炮立即按預先測好的射擊諸元急速射擊,當國民黨軍的步兵分隊從坑道中衝出來時,馬上遭到火力覆蓋,其中一個連的步兵剛剛鑽進工事,就遭到毀滅性打擊,一百多號人竟無一生還。梁山分隊和擁有八萬之眾的守軍進入對峙狀態。在蓮河指揮部的李雲龍和參謀們從對講機中聽到梁山分隊的小夥子們幹脆用明語罵起街來:“……母大蟲,給老子送點兒煙來,老子的煙斷頓啦……”“小旋風,你睡著啦?怎麼他媽沒動靜啦……”“豹子頭,你他媽的吵什麼?老子正在胡璉那老東西的指揮部門口呢,正琢磨著是不是把炸藥包扔進去呢……”李雲龍和軍官們都笑了,這些膽大包天的家夥走到哪裏就罵到哪裏。午夜,國民黨軍步兵分隊不顧炮火的攔阻,衝出工事,在全島進行搜索。據設在角嶼島的解放軍觀察哨報告,島上多處傳來密集的槍聲,有幾處還燃起大火。而對講機中沒有任何聲音,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說明梁山分隊平安無事。
24日淩晨,炮戰又開始了,很快又形成一邊倒的狀態,國民黨軍炮兵被壓製住。梁山分隊報告,金門島南側的料羅灣碼頭停泊的17艘艦艇已有一半中彈,正加大馬力逃向外海。解放軍海軍的6艘魚雷艇在陸地炮兵的火力掩護下奉命出擊,金門海域爆發一場海戰。大型運輸艦中海號中魚雷負重傷,排水量4000噸的台生號運輸艦中魚雷沉沒。解放軍海軍的一艘魚雷艇中彈沉沒。這一天,賺多賠少,解放軍前指一片歡呼聲。25日,雙方繼續炮戰,敵軍8架F-86戰鬥機飛到金門以東海域,我軍空軍一個大隊的米格17型戰鬥機起飛迎戰,空戰從金門以東海域打到大陸上空,從1萬米高空打到1800米低空,國共雙方損失戰機的比例為2∶1。這一天的戰果仍然是賺多賠少。在金門防衛部的指揮部裏,胡璉和楚雲飛正召集各級指揮官開會。守島步兵指揮官黃誌雄少將認為,這幾天對潛入本島的解放軍偵察分隊圍剿都毫無結果,他們都穿著國民黨軍的軍裝,對島上守軍的內部情況很了解,國民黨軍的口令一日數改,但這難不住他們。該島守軍有8萬之眾,軍兵種番號繁雜,解放軍偵察兵很容易渾水摸魚,弄得國民黨軍士兵杯弓蛇影,曾幾次互相開火,和自己人幹了起來,誤傷了不少弟兄。
一個情報軍官把各參加圍剿的步兵部隊的情報彙總起來,這支解放軍小部隊的真實麵目開始顯露出來:
1.受過精度射擊訓練,從交火中陣亡的國民黨軍士兵屍體來看,中彈部位幾乎都是頭部眉心處,一彈斃命。據參加戰鬥的國民黨軍士兵說,這些解放軍士兵戰鬥經驗極為老到,他們隻是用單發射擊來回敬,絕對是彈無虛發。這種打法至少有兩點好處,首先是避免了連發射擊時暴露槍口的口焰,達到隱蔽自己的目的。其次是大大降低了彈藥的消耗。以此推測,一個解放軍士兵如攜帶200發子彈,照此打法,將有200名國民黨軍士兵倒在他的槍口下,如果解放軍偵察兵有100人,每人都是如此身手,後果就可怕了。
2.從一些哨兵及小股人員被殺的現場看,這些解放軍士兵都是善於使用冷兵器的殺手,法醫認為屍體的創口都是在一定距離內投擲飛刀造成的,進刀部位極為準確,有的是從左胸兩根肋骨之間刺入心髒的,有的是從背後左肩胛骨下的軟組織中刺入心髒的,據法醫推斷,被殺者被刺中時不可能叫出聲來。看來,這些殺手都受過極專業的訓練。
3.都受過專業的攀登越野訓練和野外生存訓練,不過他們似乎沒打算運用自己的野外生存技能,而是不斷偷襲國民黨軍的夥房和後勤部門,弄走大量的食品。
4.都精通炮兵作業,在指示和修正炮火方麵很專業。
楚雲飛聽著彙報,突然心裏一動,那是塵封已久的回憶,雖然歲月流逝,逝者如斯,但當年山本一木的特種部隊突然在他腦海中出現,心中的迷霧奇跡般地消散了,他失聲喊道:“這不是普通的偵察分隊,而是一支地地道道的特種部隊。媽的,這麼多年了,李雲龍居然還沒忘……”
胡璉怒火中燒,他認為情報部門都是些飯桶,解放軍的特種部隊不但已經悄無聲息地組建了,而且還輕易在重兵防守的島上登陸了,他這個司令官事先竟沒聽到一點兒風聲,情報部門不是飯桶是什麼?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對付這些滑得像泥鰍一樣的特種兵,他們仗著身後有強大的炮火支援,似乎有點兒肆無忌憚,國民黨軍的大部隊被封鎖在坑道裏,一露頭就會遭到密集的炮火殺傷,任胡璉手下有精兵八萬,一時也奈何不得這支解放軍特種部隊。
胡璉看看簇擁在身邊的將校軍官們,無奈地說:“難道我們就拿這小股敵軍沒辦法?”
楚雲飛冷冷一笑:“豈能沒辦法?這件事交給我好了……”
胡璉打斷他的話:“慢,到裏麵談……”
李雲龍作戰日記:
1958年9月2日 晴
據情報,金門島北太武山和**山的南側大陸方向視線不能及的地區,已修建了兩個混凝土跑道的機場,長度都在1500米以上,可起降大型運輸機和噴氣式戰鬥機:一個是西村機場,建於1954年;另一個是沙頭機場,建於1955年。這一地區,由於我軍炮兵無法目測觀察,敵人空運飛機一般選擇天候差、能見度不良的拂曉、黃昏或夜間起降,因此向其炮擊時間很難掌握。我梁山分隊登陸後,在**山及北太武山建立了對空觀察哨,並協助炮兵測定了射擊諸元,當敵機出現後,先不射擊。待其進入跑道快要降落時,我炮群立刻根據預先準備好的射擊諸元向跑道實施急襲。從8月25日至9月2日,敵四架運輸機在試圖降落時被我擊毀。據梁山分隊報告,西村及沙頭機場的跑道因落彈太多,已不能使用,台灣飛來的運輸機已無法在金門降落,機降運輸已被迫中止。此役,梁山分隊功不可沒。
1958年9月6日 晴
金門敵軍的補給日益困難,在海運及機降運輸均被封鎖的情況下,改用空投作為主要補給手段,但從空中向金門投放物資並非易事。小金門隻有10平方公裏,空投場極小。大金門麵積雖較大,卻呈啞鈴狀,中間寬度不足4000米,由於我軍高炮在金門上空組成攔阻火網,敵機不敢低飛,高空投擲的物資一部分飄落海中,投到島上的物資,在我梁山分隊的調度下,大部被我炮火摧毀。據情報部門測算,每日空投運抵金門的補給品隻相當於過去正常條件下補給量的5.5%,敵軍隻能躲在坑道中靠儲備品度日。據梁山分隊報告,敵指揮官視我梁山分隊為眼中釘,欲必除之而後快,每日入夜後,均有小股敵步兵衝破炮火攔阻,和我梁山分隊發生激戰,目前我軍無一傷亡。
1958年9月14日 陰
我炮兵參戰部隊全麵開展打零炮活動,除發現重要目標時才集中進行大規模炮擊,平時則轉入零星炮擊,每日24小時,晝夜不停。特別是對料羅灣碼頭3海裏之內,使敵晝夜驚慌,以增強全麵封鎖之效果。據報,敵島上地麵活動已基本陷入停頓狀態。13日淩晨,敵用美字號運輸艦進行偷運,在接近料羅灣碼頭時被我設在北太武山上的觀察哨發現,調動炮火實施移動攔阻彈幕射擊和不動攔阻射擊火牆,兩艘運輸艦中彈起火後逃回,補給再次失敗。
1958年9月18日 晴
敵於16日以大型運輸艦於金門南我炮火射程外,以美製LVT履帶式水陸輸送車裝載貨物從艦上下水,直接搶灘上岸卸載,17輛水陸輸送車下水後,分波次呈一列橫隊向料羅灣搶灘。在我梁山分隊觀察哨的調度下,我炮群組成覆蓋性火網,對料羅灣內及3海裏範圍進行集火射擊,當即命中九輛,其餘的均逃回炮火射程之外。據報,料羅灣碼頭及設施中彈累累,毀壞甚重。
“喂!老李呀,我是丁偉,你那邊打得挺熱鬧呀,真他媽的饞死我啦,咱老丁命不好,好事總輪不到我頭上。我這邊閑得要命,除了訓練就是學習。代我問嫂子好,還有……你老丈人好嗎?這老先生可不簡單,別看是一介書生,很有戰略眼光,他這一點撥,我有點醍醐灌頂的感覺。什麼?老先生成了右派啦?亂彈琴,怎麼他媽的到處是右派?我不大看報,去年整風最熱鬧的時候我下部隊了,地方上的事我不大清楚,怎麼會這樣?我就不相信一下子蹦出這麼多右派和反革命。算啦,算啦,不聊啦,老子心煩,得好好想想,我掛啦……”
李雲龍掛上電話,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也心煩,最近家裏亂糟糟的,就沒一件順心事。妻子似乎打定主意,要和自己長期分居了,平時除了必要的話,一句多餘的也沒有。李雲龍知道,田雨的日子也不好過,自從她父母被劃為極右分子後,她所在單位的政工部門已找她談過幾次話,無非是要她正確對待反右運動,和自己的父母劃清界限,最好能寫份聲明之類的文字材料,表明自己的立場,和父母斷絕關係。田雨不置可否,李雲龍聽說後卻火了:“什麼他娘的劃清界限?怎麼劃?不承認他們是爹媽,那你從哪兒來?難道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他從心裏反感這些過左的政工人員。
當年鄂豫皖根據地殺AB團,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很多老上級和老戰友被莫名其妙地處決了,要說他們是敵人,打死他也不相信。那時保衛局派到各部隊監督肅反的特派員,簡直是太上皇,手操生死大權,一句話就可以置人於死地,李雲龍算是恨苦了這些人。在一次戰鬥中,李雲龍組織了一支敢死隊,任命一個保衛局特派員為隊長,當時那個從沒打過仗的特派員嚇得臉都白了,李雲龍二話沒說,拔出手槍對準他,告訴特派員,要麼率敢死隊衝鋒,要麼算他畏縮不前,執行戰場紀律槍斃。“你不是革命意誌堅定嗎?好,你要向戰士們證明一下,現在老子沒工夫聽你扯淡,給我衝!”那個特派員一咬牙帶敢死隊衝上去,說來奇怪,他是第一個中彈陣亡的。此舉曾使保衛局的負責人大為惱火,若不是中央因為肅反擴大化而糾正了蔓延趨勢,李雲龍的腦袋很可能也被砍掉了。“別理他們,叫他們看著辦吧,不行就辭職回家,我李雲龍養得起老婆孩子。”李雲龍對田雨這樣說。懾於李雲龍的職務,軍區情報部的政工人員沒有過多地為難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