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煒堯帶人搜查了整個村莊, 弄得到處雞飛狗跳, 什麼也沒找到,傍晚才悻悻離開。然而第二天,又來了更多官兵。
皇帝極重視此次搜捕,命京畿衛統領楚奕鈞帶隊,花了五六日,附近的村莊都被仔仔細細地找過了。最後, 他們強抓了一些村民。
楚奕鈞每天收兵之前都來莊院進行所謂的探望,穆凝湘次次不見。
她不想看到他的虛偽嘴臉。以前還覺得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 可現在呢, 他為了交差,居然強拉無辜百姓充數。做了小侯爺, 那張正人君子的皮便整個兒剝了下來。
想起從前益發後悔。這樣助紂為虐的侯府,她何必傾盡所有地支撐?
她站在老柳樹下,輕輕撫摸著柔軟的柳條。那個楚奕鈞掘地三尺也想抓住的男人, 應該沒事吧?他真的流了好多血, 後來她回房換衣服, 發現衣襟染了一大片。
成王敗寇, 晏宗被趕下皇位, 追隨的人都被當權者描述成罪大惡極的匪徒。那天他藏在這裏,其實完全可以拿她要挾白煒堯, 而他並沒有這樣做。她對這男人全無惡感, 也不後悔自傷手臂掩護他。
“傷口還疼嗎?”
清潤低沉的男音就在耳邊,穆凝湘猛地回頭, 這次,她沒有驚叫。
是他。他穿著一身京衛的製服,臉色略帶蒼白,卻更顯得更俊美清雅。黑眸閃著柔光,笑盈盈地看她。
穆凝湘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楚奕鈞他們已撤走,這個男人真大膽也真聰明,他是不是一直都隱在京衛之中。他出現得真突兀,好像從地下冒出來一樣。不過,還是這個角落。
男人走近一步,猶指著她的手臂。穆凝湘撫了撫右臂,“已經好多了。你呢?”
感覺很奇特。兩人這樣彼此問候,可她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我也差不多沒事了。”男人忽然抬起她的右臂查看,那裏包紮著白布,透出淺淺的藥味。
“謝謝你,穆姑娘。”他將一個小瓷瓶塞到她手裏,“等傷口不紅腫了,早晚抹一次,不會留疤。”
穆凝湘吃驚地握著涼習習的小瓷瓶。
他叫她穆姑娘,而不是大少奶奶、少夫人這些代表了楚家的稱呼。是的,她姓穆,是穆家的女兒......不幸落入楚家掌控而已。
看看周圍,並無別人。她輕聲道,“你知道我是誰還來這裏,就不怕再被追殺麼?”
“這個時候他已進了城門。”男人微笑著說,“而穆姑娘更不會出賣我。”
他又走近了些,她嗅到他的氣息,亦帶著淡淡的藥香。“我叫楚尉霆。”
他拉起她的手,在手心寫下那三個字,“聽說過嗎?”
大手幹燥溫暖,掌心有硬繭,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穆凝湘臉紅了,搖搖頭道:“沒有。”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後退幾步。
“沒有嗎?”楚尉霆好像有點失望。
“楚公子,我不怎麼關注官府通緝的要犯。”
楚尉霆無聲地笑起來。俊逸的五官,燦爛的笑容,宛若湛藍晴空。這份氣定神閑,哪像通緝犯。
“穆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令尊居然從未對你提過我,唉,也罷。”
她目光一黯,“我父母都已去世了。你……認識我父親?”
“倒不曾見過令尊,但有一位叔父與穆九爺生前是故交。”
“是麼?”穆凝湘驚喜,想要再多問幾句,卻聽見有下人說話的聲音。
“我會再來。”楚尉霆輕輕按了按她的肩,飛快地跳上柳樹,就勢躍下圍牆。
......
穆凝湘就這樣認識了楚尉霆。此後的日子,他隔三差五就來找她。
她心事重重,喜歡獨自坐在秋千上發呆,他時常悄悄出現在她身後,輕輕地推一把。於是,她便知道這是楚尉霆來了。
她和他越來越熟稔,不再叫他楚公子,而他親昵地稱呼她,湘湘。
他話不多,停留也不長,有時不過靜靜地陪著她蕩秋千,她卻覺得很踏實。心裏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口,有他在身邊,痛楚都被拋卻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