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1 / 2)

這個人的手滾燙,文迎兒使出全身力氣掙紮,那將她拖拉的男人雖是男人,也沒料到她看似瘦弱的身軀竟有這麼大反抗。這時候文迎兒牙齒一咬,那人瞬間收手,愣愣地瞧著她。

文迎兒回頭一看,竟然就是荀子衣,本來還想大叫,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醉酒模樣定立在那裏沒再碰她,隨即退後幾步。

“你穿這身衣裳真好看。”

荀子衣的眼睛泛紅血絲,瑩瑩亮亮的濕潤,醉酒的人眼眶都是那樣。他有些站不穩,卻也不跌倒。

文迎兒道:“您節哀順變,我不是小夫人,駙馬可別過來。”

荀子衣喘息得厲害,卻沒動:“真好看,真好看,我請造作所為我做了半年,每即入宮都會一詢,但凡造作所的勾當們說趕得上時日,我便高興地分撥金銀給他們。那段時日這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看過花樣,花樣也是我請造作所繪製了幾個月我才滿意的。於我而言錢緡數萬算得了什麼?”

文迎兒看他瘋瘋癲癲,便想瞅著機會逃跑,這個時候隻能安撫他不要激動,“小夫人會明白駙馬的良苦用心,但我是文迎兒,牛羊司馮熙的妻子,我是帝姬請來吃宴的。帝姬還邀我說話,我不能久留了。”

荀子衣搖搖頭:“寄情於一件衣裳,好像有點可憐。但是今日讓我等到了,我會請畫院最好的畫師將今日的你畫下來,放在我胸口裏,妥善珍藏,至死不休。”

聽這話意思還是將她當做了死去的小夫人,要緬思一輩子,言辭是唏噓了些。但文迎兒內心對他同情不起來。畢竟帝姬才是他的正妻,觀今天荀駙馬縱容姬妾招搖,宴席全程也都沒有正眼看過帝姬,令外人看了家醜,這個結果隻能是自找的。文迎兒道:“荀駙馬若是平時尊重帝姬,就不會有今天的慘事了。”

荀子衣趁著月色望過去,紅襖的領子與袖延泛著金線的明光,上麵所繡的繁複紋路他都撫摸過成千上萬次,眼見她穿著胸口起伏,袖緞在微風中略略搖擺,被風一吹,反而清醒了。

“你一向知道我是個畏縮之人,不敢失去權勢優渥和駙馬地位,”荀子衣踉踉蹌蹌地自嘲,“所以我被灌了這種東西,也不敢碰你,即便我想得都瘋了。我現在又要逃跑,我這逃跑姿勢你是最熟悉的。”

話越說,文迎兒越聽不懂,但荀子衣沒有給她太多機會思考,就拔腿向花圃另一側跑去。

身後突然亮了起來,是帝姬院內數個武臣舉燈籠追出來,追到花圃看見文迎兒獨自站著,便道:“駙馬呢?”

荀子衣踩草逃跑的腳步就在前麵,那幾個武臣迅疾追出去,但很快便聽見一聲馬嘶,再來便是馬蹄篤篤響起向外奔出。

“叫堵門,攔住他,快!”

文迎兒莫名其妙之中,一班內侍與婢女們紛紛羅列在周圍。那小藍禮與藍懷吉都急匆匆走過來開道,過得片刻,韻德帝姬也走到她身後。

文迎兒趕緊跪下,那韻德帝姬俯視著她:“方才駙馬對你做了什麼?”

“回稟帝姬,駙馬說了一些奇怪的話,然後就往外麵跑了。”她微微仰頭,餘光瞥見韻德眼神犀利不悅,再瞥一眼小藍禮,那藍禮正給她使眼色。

文迎兒仔細一思,這不太對。怎麼武臣與帝姬還沒趕到就知道花圃裏是駙馬,這麼黑的天,周遭又沒人,微風吹著那荀駙馬的聲音連她都有點聽不清,他們又怎麼分辨出來的?而且這帝姬一出來就問駙馬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先問“對她做了什麼?”

藍懷吉上前一步,低頭道:“娘子好好說,仔細說,剛才駙馬是不是借著酒意,要對你強行意圖不軌?是你據死反抗,藍禮阻擋他不得,隻好急急向帝姬求援。方才情形是如此嗎?”

文迎兒盯著藍懷吉的眼睛,突然想起藍懷吉說的那句話:“隻要不拂了帝姬的麵子就沒事。”

這時候她才領悟,原來“不拂帝姬麵子”的事不是在大堂上,而是在這個花圃裏,這大約是個陷阱,她是誘餌,等著荀駙馬跳進來。

這個花圃的花都較矮,周遭沒有大樹後頭藏不了人,外麵又是大道和院子,因此武臣們即便埋伏也隻能從院牆裏趕過來。荀子衣方才說了幾句長話,實際上沒有廢多長時間。那些武臣沒有立刻出來,大約是想等到他真的對她做了點什麼——或者至少拉扯一下衣服,讓她發出點聲響,他們才出來將他抓個正著。

可荀駙馬既然知道有陷阱,為什麼又要往裏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