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1 / 3)

文迎兒睡了一覺醒來, 已經過了五更了, 倒見馮熙還抱著他,從身後發出溫溫的鼻息,沉穩厚重, 倒不像本來應該的心事沉重的樣子。

睡得當真是舒服。文迎兒轉頭過來, 仔細瞧他的臉麵。她已經多久沒好好瞧過眼前這個人,雖然知道他瞧著俊俏,原先頂不喜歡他有胡子,現在倒習慣了他胡子長得如此之快。胡茬在腮與下巴, 用臉蹭起來,有種微微發疼,卻又酥酥麻麻的快感, 與做那事的感受有異曲同工之妙。

文迎兒先是用臉蹭,然後將額頭也湊過去,摩挲來去不止,最後伸出手指頭, 將他麵上每一寸肌膚都摸幹淨了, 放在胡茬上胡亂地玩。

手指劃過他嘴唇。這是他身上最涼的地方,亦是最軟的地方, 軟糖似的,摸著好似要將人酥化了的那軟。

他明明睡著,此時口卻動了動,下意識地便將往前一抿,將她食指含住, 不一會兒便伸舌尖在她指肚上舔一舔,勾魂似的,那趕緊從指肚上往渾身一傳,心裏頓時癢得難耐,湊過去在他下巴底吹氣:“醒了還裝……”

“……剛被你弄醒,小姑奶奶。”

文迎兒咯咯偷笑,爬起點來翻在他背上,叼住他的耳垂,她口裏也是暖烘烘的熱,此時亦學他舔手指那樣,伸出個舌頭尖舔舐那耳垂,這不一時,本來他還隻是溫的身軀,又燙起來了。

馮熙可是累,還想多睡會兒,奈何這小蹄子太鬧人了,勾得下身也不能側趴著,隻得轉過來仰麵朝上。這下可好了,文迎兒瞬時也爬上去,感覺他那處直挺挺地,小樹苗長成了粗圍大樹,這下更想磨蹭了。

馮熙沒力氣睜眼,隻微微變得有些粗喘,“看來這會兒不生個孩子,你是消停不了。”

“你今日哪兒也不去?”

“傻頑頑,去哪兒能有你身下這麼安閑快活?”馮熙微微眯縫著眼,睫毛細長深濃,倒是讓她仔細瞧了一頓,這會兒精神了一丁點,“我的事能暫歇歇,太子與京兆府、李大人等忙著,估摸那韞王也四處奔走,讓他們也累上一累罷,我便先抱著美娘子過幾日春宵。”

文迎兒好不容易被他逗得笑了幾聲,這樣一笑,更覺此時難得。

這一早醒來,看見他在時,才覺她不是獨活的一個。又覺得世上人也不需多。因為與馮熙膩歪在一處,文迎兒恨不得隻想讓這人間隻有他們兩人,沒有別人,沒有幽憤怨恨,家仇國恨,若是不能完滿地結合,便似是人間遺憾,文迎兒聽見他這麼說,便在被子裏磨蹭磨蹭著扭動起來……

馮熙亦不能看她自己受累著,看她動一陣停了,他便隻好用力,翻來覆去地。

帳暖盈香,耳鬢廝磨,聲音微微小小地嗯哼,弄了一早上,時辰也估不出來。馮熙看她盡興了,躺在那裏嬌/喘,臉上紅得兩團火,微張著唇齒向他笑,隨後又伸出胳膊將他脖頸摟住。

“咱們得起了,去堂上看看,送個點心。”馮熙在說,文迎兒撅噘嘴,“怎麼倒覺得你才是媳婦兒我是大官人,去堂上和送點心還要你這個蠻潑漢子細細說出來。”

馮熙苦笑:“你今日勞累,我/操這些閑心自也應該。”

文迎兒抿了抿唇,“是我不對,我得起來,點心我來做,做……”

猛地想到那甜棗糕,頓時臉白了下去。但馮熙正柔光注目地瞧著她,她不動聲色,笑,“做個澄沙團子。”

見他要起來,實在舍不得撒手鬆開他,一離得遠了,甩過一陣風在胸前,她忽地呼吸不暢,酸澀一陣。但仍然迅速起身穿衣。

是秋涼了,馬上入冬。好在今年都熱,到了現如今也沒怎麼發寒遭罪。

點心做好,兩人肩並肩地去文氏那裏。文氏好久沒見過兩人一起來,自然是欣慰。吃那澄沙團子時也時不時朝文迎兒看看,雖然沒使眼色,但意思卻很明了,是想知道她有沒有勸馮熙,兩人商量得如何。辭官,置田,生娃……

文迎兒被瞧了半晌,隻得開口,“我們努力了。”

“那就好,那就好。”文氏臉上露出些褶皺,是笑出來的,氣色也好。

馮熙瞧兩人模樣,他娘笑眯眯地吃著點心,文迎兒有些臉紅,神色卻複雜,不好說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能瞧得出她心事,文氏自然看不出來。

正好文氏說,“有些時日沒回文家走動了罷,我記得這兩日正是拂櫻的生辰,你們今日得空,就過去瞧一瞧,你這澄沙團子就好,給文家也帶些去嚐嚐你這好手藝,就說是我帶的,祝賀拂櫻生辰的。”

文迎兒答應下。馮熙笑,“娘跟我真是想到一處了,我也想著這休沐過去文家看看。”

“你也想去?”文氏反而翹了翹眉,隨後又皺起來。

她雖然臥床不起,但什麼也瞞不過她。但凡這馮熙想起他舅家,必定是為了同文淵商量那些時局和官衙的事情,還能有什麼好事。她這麼一不放心,又催文迎兒,“別讓老的小的爺幾個深談,又喝酒,恐傷和氣又上身,晚上定得回來,別再叨你父親。拂櫻那頭,你多替我說說體己話罷。”

又聊了幾句出來,馮熙已經張羅管家備車了。車一到,便載著兩人去了文宅。

去了剛好是正午,文家已經開始備飯了,見他倆個人過來,於是去添了韭菜。文拂櫻聽下人說馮熙與文迎兒都來了,心思有些浮動,出來迎接時,眼圈略有些紅,但仍舊如以往那樣清麗動人。她的年紀雖然比文迎兒大些,但似乎文宅也並不著急,亦沒有多給她張羅人選,她自己更是不當緊。

文拂櫻先瞧見了馮熙,深望了一眼,喉嚨咽一口唾沫,隨即轉頭瞧著文迎兒,拉起她手去裏邊與母親李氏閑談。

馮熙則遠遠在堂上就看見了文淵,這他舅舅禦營都統製,一直暗暗為那閹人管通麾下,若不是近來管通調動了多次禦營精兵,文淵仍舊還會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得到官家與韞王等人的寵信。但現在情勢有些不同,因為卷進管通的案子裏,他兩個的牽連讓官家感覺周身不大安穩,畢竟禦營是直接聽命官家的,如皇城司一般。

馮熙在皇城司可沒有不知分寸,沒有官家指令就胡亂行事,更不會隨意派兵亂發,替誰賣命。

好在太子因為韞王得寵,自己夾著尾巴也夾慣了,凡事都會找三五個謀臣替他在官家麵前耍嘴皮子,又有馮熙這樣事無巨細跟官家彙報、在官家麵前做了幾年入內侍衛的,頗讓官家放心。

文淵沒如此得聖心,現在雖然朝廷沒聲音下來,卻已經讓他坐如針氈了。

文淵的臉色不大對勁,眉頭一直沒化開,在等廚房做飯的這段時間裏,馮熙便隨文淵入書房深談去了。

文迎兒料得他們談的事情,但李氏瞧不出來,見剛才兩個人一見麵都一臉嚴肅,飯好了催了幾次他們還不出,這就抱怨起來:“明日是拂櫻的生辰,這老的也忘了,好不容易你兩口子過來,老的小的全都又鑽在那冷屋子裏頭,真是,叫我都寒心了。”

文迎兒握住李氏的手,“有我給大姐過生辰呢。”

李氏也知道她的身份,被她這麼一握,神情一滯,低頭道:“是,是。”

文拂櫻瞅一瞅兩人神情,怕李氏又露出什麼端倪。文淵已經從管通那裏知道了文迎兒火燒玉清神霄宮閣樓的事,早就告訴文拂櫻了,他知道文拂櫻聰慧,處理起事情來遊刃有餘,比李氏強得多。

文迎兒與文拂櫻對視幾次,兩個聰明女子互相了然,飯桌上卻都隻故作微笑與親昵,倒比從前更像親生姐妹。

文拂櫻給李氏夾了一個蝦片,給文迎兒也夾了一個。文迎兒作回禮,夾起一隻麥麩餅遞到李氏碗裏。

文拂櫻卻笑著用箸將那麥麩餅夾在自己碗裏,道:“二妹忘了,娘不能吃麥麩的。”

文迎兒訝異一下,倒想可能和有的人不能吃豆乳一樣。文拂櫻將那麥麩餅塞在嘴裏,“這是我和爹喜歡的。”

文淵與馮熙一前一後出來,文淵入席前咳嗽兩聲,坐下來,麵容更灰暗了。一坐下便開了酒,文迎兒看見他拿酒杯的手有些抖。

馮熙便從容得多,坐下來放開了胸襟,微笑著向文淵道:“那便先敬舅舅一杯。””隨後一口吞下酒去,哈了一聲,頗有些男兒氣概。

文淵一聲沒坑,也咽下去一小口。

馮熙向文迎兒瞧一眼,文迎兒笑著起身,“我也敬爹爹。”

文淵一愣,突然站起,大聲道:“不敢!”

文迎兒正欲拿過酒杯給他斟酒,文拂櫻卻笑著搶過,“二妹跟爹爹還客氣什麼,”說著看似隨意地給文淵倒下去。文淵抬眼,觸碰到文迎兒的目光又立時放下,將酒喝下。

馮熙將空酒杯也伸過來,讓文拂櫻倒上酒,隨後站起來,對李氏與文拂櫻道:“蒙舅母和表妹恩德,我與家內此酒為敬。”

說罷喝下。文迎兒注意到,他說的“家內”而不是“迎兒”或二表妹這種與文氏親昵的詞彙,那便是疏離開來,表示文迎兒與她們並沒關係了。

文拂櫻一瞬便聽懂,立即給自己與母親斟上酒水,主動喝下去,略略欠身拜過,這才引她母親又坐下。

她們方才這酒,是恭敬回敬帝姬。這一桌席上,人人互知,但又都不說破。

過得半晌,氣氛沉默下來,文拂櫻主動挑起話匣子:“我明日生辰,也想添個禮物,不如母親與妹妹一同陪我去常去的店裏也挑兩個首飾。”說著文拂櫻望向文迎兒,“妹妹這出嫁後也著實清淡樸素了些,就陪我去添置兩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