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爾維亞溫柔但堅定的送別下,我和沈如初識相地離開了西爾維亞的空中花園。
從天空到地麵,周圍的景象變化之大真仿佛從天堂給墜入了人間地獄一般。
這座美麗的意大利小城已經麵目全非了。那些古老的城牆被黑霧腐蝕得坑坑窪窪,而街道之中剛剛開始凝固的血泊也是觸目驚心。
然而,我卻有一些心不在焉。
我始終在想著西爾維亞最後說那一句話的模樣。
她說我們兩個都是一樣的時候,眼中第一次浮現出隱約的悲傷的表情。
我忍不住問道:“你說,西爾維亞是真的不記得賽羅了麼?”
沈如初一愣,說:“那是當然。過去的西爾維亞已經不存在餓了。如今的她,是能夠輕易稱霸一方的旱魃。”
“你知道嗎?我覺得……其實未必如此。”我歎了一口氣,說,“我總覺得,她的身體裏,還是有一部分依舊是過去的那個自己。”
“如果是那樣,她怎麼會眼睜睜看著賽羅去死?”沈如初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話語中的厭惡。
我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心想他如果真的要算賽羅的這筆賬,我這個行刑者一定首當其衝。
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說。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賽羅是自取滅亡。”我頓了頓,又說道,“他能夠為了一個人格破碎的西爾維亞對你出手,那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你難道不覺得他那個樣子,很可悲嗎?”
沈如初停住了腳步,剛好站立在一片血泊之中,配上他冷漠的表情,整個人的氣勢森冷。
他問我:“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張了張口,看著沈如初那冷峻的五官,又突然不敢說話了。
我覺得,沈如初那麼聰明,怎麼會真的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呢?
賽羅變得那麼可悲,連驅魔人的尊嚴和自身的價值都完全拋掉了。
那樣的賽羅根本不算活著。他對西爾維亞的感情恐怕早已經變質,愛情之下,更多地變成了一種偏執。
因為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年、因為已經習慣了圍繞她的人生,所以,賽羅已經把西爾維亞當成了自己的全部。
在那樣的情況下,隻要能夠繼續讓西爾維亞存活,賽羅什麼都會做出來。
甚至於,他所要的或許早已經不再是自己記憶當中的甜美妻子。他隻要一個頂著西爾維亞皮囊的存在,就能繼續心安理得地將日子過下去。
換句話說,賽羅的心靈早已經完全扭曲了。就算西爾維亞不動手殺他,他作為一個個體的獨立價值也已經被自己親手拋卻。
當然,我並不能因為這樣就說,西爾維亞暗中推波助瀾讓賽羅被我殺死的做法就是正確的。
我隻是覺得,或許在如今這個西爾維亞看來,讓賽羅在戰場之中英勇地死去,才是對他而言最好的歸宿。
她或許是不忍心看到曾經叱詫一方的聖殿騎士、曾經的意大利王牌驅魔人最後變成一個毫無主見、對她卑躬屈膝的奴隸。
那樣的場景,隻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心酸。
我歎了一口氣,說:“反正,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沈如初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上方的空中花園,然後忽然問道:“小僵屍,你怎麼看西爾維亞說的話?”
我一愣,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是說,我們兩個是一樣的那句話?”
沈如初點了點頭,看向我的視線當中帶著我無比陌生的審視。
我的身子一個激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喂,你別這麼看著我。”
沈如初卻並沒有理會,仍舊用冰冷的雙眼將我收入眼底,用近乎冷酷的語氣重申:“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心裏覺得有些委屈:沈如初這個態度,就好像西爾維亞幾句話就讓他對我產生了懷疑一般。
我們之間的信任,原來那麼脆弱啊。
真是讓人傷心。
我忍著委屈,一邊無意識地抬起手來摸了摸脖子上的堅硬項圈,一邊答道:“你如果真的信我說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和西爾維亞有哪裏相似。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和她的能量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共鳴,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以將我們聯係起來的地方了。她的思維和行動並不會影響到我,而且,我也不覺得自己的思維和行動與她有什麼相似的地方。至於未來我是不是會做出某些與她一樣的選擇,現在我可沒辦法想你保證。”
沈如初愣了一下,然後輕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為了洗脫嫌疑而打包票。”
我見他的情緒鬆弛下來,自己也跟著如釋重負。於是,我用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說:“如果隨便做幾個承諾就能夠讓你放下戒心,那豈不是太可笑了?我親愛的僵屍獵人,你難道覺得我會費盡心思地推倒一個笨蛋嗎?”
“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如初冷笑一聲,大步跨過來,一下子將我的身體固定在了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