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我意識到父親要將她作為下一個煉化目標的時候,我再也無法隔岸觀火。
旅行大巴翻下山去。與巴士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我和顧冉四目相對。她麵容震驚、深情疑惑,卻唯獨不見驚恐。
是啊,她是我最聰明的冉冉。
那一刻我是自信的。我覺得,隻要以後向她將事情解釋清楚,她就一定能夠理解我的苦心。
但是,當我將鋼筋刺入她體內之後,我卻害怕了。
我眼睜睜看著生命的神采慢慢消失在她的眼中,然後,我竟然像是一個第一次殺人的菜鳥一樣,連膽汁都給吐了出來。
顧冉臨死前的模樣刻在我的腦中,怎麼都無法抹去。
我隱約覺得,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但是,我還是嚴格地按照計劃去了停屍間吟唱咒文,然後悄悄挖出了她的心髒帶回去血祭。
父親並沒有發現我所做的一切。他還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然而,我卻什麼都無法思考。我手中似乎還殘留著血液和髒器的觸感,讓我怎麼都無法集中注意力。
於是,我出去喝酒了。
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很可怕、很肮髒。
顧冉死前最後一秒,眼中的震驚不可置信完全被憎恨取代。
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冉冉竟然會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
於是,我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我和張靜姝上/床了。
後來回想起來,如果那一天我不是如此失魂落魄,那麼,遇到死而複生的冉冉的人就不會是沈如初,而會是我。
如果是那樣,接下來的一切,就一定會大不一樣。
但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不論我後來如何努力,冉冉都再也不會用和過去一樣溫暖的視線看著我了。
她總說,是因為自己愛上了沈如初。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相信她所說的話。
我隻知道我不喜歡沈如初,更不喜歡冉冉看他的模樣。即便是現如今,我也仍舊期盼著哪一天沈如初會遭遇不測死亡。
他們的婚禮我沒有出席。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對他們兩個種下最惡毒的詛咒。
當然,冉冉也沒有邀請我。她真的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從前的冉冉凡事圓滑謹慎,雖然有時候意氣用事,但大多數時候,都會抱著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日後好相見的態度。
哪裏像是現在這樣,不喜歡的人說絕交就絕交,不想做的事情說不做就不做。
然而,即便如今的顧冉和我記憶當中的那個人大不相同,唯有那個笑容、唯有那明亮的雙眼仍舊讓我魂牽夢繞。
我已經失去了人類的身份,卻也算不得是地獄生物。狼狽追逐一番的結果,是我成為了這個世界當中無處容身的怪胎。
但是,哪怕失去了所有正常的感情、哪怕過去的一切都日漸模糊,唯有和冉冉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仍舊無比鮮明。
我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做。
我不想要去給冉冉添堵。我知道她不想要看到我、更不想要接受我的任何幫助。
但是,顧冉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明白如今的我是多麼可悲。
對我而言,她就是唯一的光芒。
即便隻是躲在黑暗裏做她的影子,我也能夠找到生命的意義。
我的身體裏不斷有著危險的能量在攢動,甚至有時候,我的意誌會完全被這股不斷脹大的力量給短暫地吞噬。
每一次,都是顧冉的笑臉讓我回魂。每一次我不明就裏滿身血汙地蘇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都是給顧冉打電話聽一聽她的聲音,或者打開電視,看一看她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一個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