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張之芊來了,一臉焦躁不安。
我本以為錢宇會來,至少也該打個電話,但錢宇什麼都沒做,想必我現在的身份已經離階下囚不遠,是劃清界線的時候了,即使從前的摯交也要清醒頭腦,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我不覺得錢宇做錯了什麼,換我大概也會這樣,等局勢定下來再做選擇,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人,所以英雄永遠都是少數。
我對張之芊選擇這時刻來探望我感到驚詫,甚至感動。
“你們聊吧,我到外麵走走。”
唐風說著起身向門外走去,張之芊顯得有些詫異。
“你不怕他潛逃?或者,有人告密,你會因此而倒黴的。”
“首先,他傷的這麼重根本逃不掉;其次,他沒有逃跑的理由;然後,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為,我自覺還像個大丈夫,哈哈!”
唐風一語雙關的說,然後離開了病房。我明白他的意思,許蘭被捕,他要我自重。但如果在這個時候我與許蘭劃清界線,那我和平庸的大多數人又有什麼不同?想到這我突然感到一陣迷茫,我可以原諒錢宇的劃清界線,為什麼就不能原諒自己呢?
“我希望你和許蘭劃清界線。”
張之芊開門見山,目光急切。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但我仍感到有些難以接受,心底隱隱約約的認為張之芊是在吃醋。這個念頭就像澆了水的魔種般瘋長,不可阻擋。
“對不起,我不能。”
張之芊凝視著我,想要把我看透,好一會才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那你和我說實話,你知不知道許蘭的事?”
“不知道,不過,也不太好說……”
張之芊剛緩和的情緒又緊張起來,於是我立即解釋是怎麼一回事,把從第一次幻聽到許蘭的聲音,還有那些怪異的夢都告訴了張之芊,她皺著眉頭一句話也不說,等我停下來時站起在屋裏走來走去。
“就算這些都是真的,那也沒什麼,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物不能算證據,警察也不能因為這個就逮捕你。”
張之芊臉上露出暖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來之前集團老總給我打電話,要我證實一下你和許蘭的關係,如果力挺你的話是否可行。他們有些擔心,不過我相信你,過去相信,以後也相信。”
我麵對張之芊火熱的眼睛,心中有些慚愧,甚至隱隱作痛。我在想是不是對她的態度好些,再好些,不能像現在這樣冰冷,對她太不公平了。可是心裏的另一個聲音則在冷笑,男人怎麼可以如此猶豫不決,放手了就是放手了,再緊緊攥著才是對她的最大的不公平。
張之芊到窗邊打電話時,病房的門忽然開了,高萌萌一臉錯愕的站在門口,她顯然沒料到除了她還會有別的女人在。張之芊善意的一笑,離開了病房,在她與高萌萌交錯而過的刹那,我看到她們對視的目光中那即無奈又不甘的複雜心情,這讓我也有些慌亂了。
“想不到張之芊會來,聽說你們晨報正和晚報還有電視台打的不可開交,這要是讓他們知道,那張之芊可就麻煩了。”
我心中一驚,剛才隻想自己的感受,沒替張之芊考慮,高萌萌的話是對的,不管晚報還是電視台,甚至警方,他們中任何一方知道張之芊這個時候來探望過我,都會對她構成巨大的威脅。
“快幫我叫她走,告訴她別讓人看見。”
我的話音剛落,張之芊就推門進來了,她眼圈發紅,徑直走到床前,忽的撲到我懷裏,斷的肋骨處立即劇痛不止,她慌忙又站起,在不知所措中淚水似斷線的珠子般滾落。我心中也開始痛起來,原本堅如磐石的決心也有所鬆動。
“快走吧,隻要你沒事,就算我進去了,你也能來看我。”
“烏鴉嘴!不許說這種話。”
“好了,走吧,以後的日子還久著呢。”
我不覺中也學起唐風一言雙關的說話風格,這讓張之芊淚光中湧起了希望。
高萌萌尷尬而落寞的站在一旁,像沒有生命的物體,隻是那雙眼睛即使背對著也能讓人感覺到,宿命般無法避開。
夜更深了。
張之芊離開後高萌萌忽然歎起氣來,發自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