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兒的心,也在他那失望的眼眸中,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她想起三個月前的那一夜,獨孤求一為了救她,第一次脆弱的倒了下去,她想起他努力清醒著的時候,眼神中的那抹溫柔,她想起他昏迷之前說的那句話。獨孤求一,他的演技那麼高,同時又那麼拙劣。他或許並不知道,他的愛,太過明顯。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獨孤求一忙放下手,摸了摸鼻子,換了張不高興的臉說:“你這臭丫頭,我說你怎麼這麼急於求成?敢情是你想要拿你師傅的武功,去救別的男人?”說完悠悠的歎著氣,搖頭說:“唉,白眼兒狼,大白眼兒狼。”
他原以為他這樣搞笑的方式,可以完美掩飾他眉間的落寞,然而,他並不知道,他早已經不再是那個什麼都能放在心裏的獨孤求一,因為她的出現,他也會卸下麵具微笑,他也會將擔憂凝於眉間。
山風吹拂著那一排梧桐樹,樹葉沙沙作響,似這個秋日陰霾的悲鳴。
獨孤求一自欺欺人的演著獨角戲,林兒卻突然想哭。
她望著獨孤求一那纖塵不染的衣擺,望著他那如點墨般漆黑的眼眸中帶著促黠慌亂的笑意,望著他那臉蛋上,純真漸漸不再。她覺得心痛
於是她上前,在獨孤求一一生中最清醒又最慌亂的時候,擁住了他。
依然在言笑晏晏的獨孤求一,突然就僵住了。
“林兒,你要為師如何是好?”他苦笑,嘴角揚起一抹自嘲。
林兒知道自己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有些任性,她將頭靠在獨孤求一的懷中,低聲說:“師傅,對不起”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師傅”,雖然那日,他口口聲聲要收她為徒,可是林兒從來沒有真的這麼喊他,大多數時候,她都喊他“獨孤兄”,連大俠都去掉了,她說和自己的師傅稱兄道弟,心裏覺得特爽。
其實她不知道,獨孤求一也不知道,她的內心裏,其實一直都記得那一夜,獨孤求一那發自內心,卻又完全是情不自禁的那一句話。他說:“林兒,你要對我負責。”
自此以後,盡管林兒知道不可能,卻已經不知不覺的在心中留下了一個位置,一個專屬於獨孤求一的位置,她知道那個位置,並不是獨孤求一最想要的,然而,他想要的,她給不了。她有未婚夫,她不能拋棄她的明亮哥哥。
可是,她還是不想讓那聲師傅,將兩人的關係變成那般規矩的,不可兒戲的關係。她以為,給他一個希望,是一種恩賜,卻不知道,她這樣的猶疑,卻是最傷人的一件事情。
至少,當她看到獨孤求一那痛苦掙紮的眼眸時,她已經明了。
有些錯誤,是可以及時補救的。即使,那樣會讓人更受傷。然而除了受傷,我們實際上沒有任何的辦法。
獨孤求一聽到這句沉重的“師傅”,並沒有傷心,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他那僵硬在半空中的雙手,也安穩的落在了林兒的背上。
他輕輕拍著林兒的背,依然笑的沒心沒肺,繼續訓斥著說:“你這個家夥,知道師傅我心善,所以一犯了錯,就想著用撒嬌來蒙混過關。不過呢,師傅我比較通情達理,我知道你其實不是白眼兒狼,好吧,師傅原諒你了”說到這裏,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胸口濕了,那溫熱,滲透了他的衣衫,直直逼入他的心口。獨孤求一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終於沉默下來,已經足夠了。即使她不能給自己自己想要的,可是她明白,她在乎,這不就足夠了麼?
夜雨微涼,晚來風急。
一盞孤燈話夜涼。
獨孤求一和林兒坐在桌子前,沉默不語。
自從上午的事情,他們都沒有說過話,獨孤求一知道,林兒已經決定,必須離開蓬萊山。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攔她,也沒有了任何理由阻攔她。
火光照在兩人的臉上,照的他們的麵容,一半明亮,一半灰暗,好比當初明媚,而今卻注定憂傷的心情。
“師傅,我準備七天以後下山。”林兒終於於寂靜中開口道。
終於還是迎來了這個時刻。獨孤求一心想。
他含笑著點頭,那眉眼翹上去的弧度,都和平時一樣,甚至比平時更甚。
林兒抬眸,有些焦急的問獨孤求一:“師傅,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