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也很慢,快得令人忘記了時間,慢得讓彼此忘了自己。籍著窗外照進來的路燈光,看著墊在自己手臂上的她那有些模糊的輪廊,用手大膽地幫她拭去了淚水,一時無語,唯有長長一歎,正想說著些什麼,但馬上被她那雙也有點顫抖的手捂住,不讓他說。隻得放棄了說話的念頭,任她靜靜地貼近自己。
“真實麼?”宇川不禁在嘴角露出了一絲澀澀的笑意,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徹徹實實地擁有了這個剛才還是自己“老師”的女人,畢竟那個印象在自己心中太過深刻了。此時他的腦裏晃過了鍾冰,趙重敏還有著以前在高中的初戀情人,一刹那自己就真正地變成男人了,這個世界真的有點不可思議啊。搖搖了有點累的腦袋,摟了摟在懷中也同樣不踏實的劉芸,拉了拉被角那有點裸露在外邊劉芸的胳膊遮上。
早晨六點多她就走了,光線下她還是有點不敢正視宇川的那雙深髓得令一切女人都不敢正視的又目,隻是說她有課。宇川想多躺一會兒,或許昨晚太累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多了,趕緊爬了起來,隻見昨夜亂的衣服已經被折疊整齊,昨夜擺在桌子上的飯菜已經不見了,小提琴已經放到了琴盒裏,要不是還聞著被裏還散發出劉芸的那股體香,他還以為那隻是一個chun夢而已。
穿好衣服,發覺桌子上放著一張紙,纖細的字體是那樣的熟悉:川,鍋裏有熱粥,起來記得吃,對胃有好處。芸。
笑了笑,把那張紙放到了鼻孔下聞了聞,仿佛那紙也是香的,的確這段時間裏宇川很少吃早餐,或許是太累了,她也是太小心了吧。
喝著劉芸那熬得有點火候的粥,宇川依舊吃出了甜。這天他感覺甚好,見到了每一個同事打了聲招呼,讓這些設計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平時一天到晚都板著臉的年輕人,隻見他臉上的紅光讓人開始不禁懷疑。
盡管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但前段時間的種種經曆讓他懂得了珍惜現在,所以他希望在歲月中更深入地體會著那歲月之河的蘊藏,故他希望時間能緩慢下來。
但時間沒有停下來,在十一月二十四日時醫院裏通知了宇川說他父親不治身亡。宇川聽完那以剪短了的指甲還是抓破了頭皮地衝出了設計院踉踉蹌蹌地攔了一輛的士。
“這是陰謀啊……”宇川衝著天長長地叫了一聲他父親曾經也咆哮過的話……
宇夫人由於不堪忍受著喪夫之痛,再次躺進了醫院裏,進的是精神科,她那神經在經受多次打擊後再了承受不住,精神分裂,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宇川因此也不能不強打著精神守在那已經瘋狂的母親身邊,她隻有宇川在她的身邊她才有所好轉,否則見到一個人就會的一個人,劉芸及那聞訊而回來的鍾冰也不能避免地受著宇夫人那惡毒的責罵,有幾次趁宇川不在時差點就從醫院的窗口往下跳著,這讓本身麻木的宇川更是提心吊膽著。
鍾期海聽到戰友的死訊,連夜從千裏之遙外的宇川故鄉濱海趕回來,見到了已經不成人形的戰友平靜地躺在那兒,這個鐵漢子哭了,哭聲在這個醫院裏回蕩著,幾十年未滴過眼淚的雙眼像洪水一樣濕透了死者的前胸,靜靜地坐在亡者的身邊二天二夜,他的頭發也花白了,把那燃著的香煙放在那亡者的身邊就有五十多支,正好是亡者在世的年長。
要不是被人攔住,宇川根本不能容忍著這樣一個“偽善”的人在那兒“表演“,要是他手中有槍,他不會放過他。他更不允許著他去看自己母親。
亡者已矣,不再懂得何為悲歡離合,隻有生者依舊在這個世界裏任淚水浸泡著酸痛的雙眼,常常黑夜裏醒來。這段日子宇已經麻木了,但在醫院裏麵用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以對可憐地說著胡話的母親,忍受著母親一遍遍地私心自己當作宇文光的母親。
“文光,你當兵回來了,怎麼不去我看一看,我可去尋你千百遍了呢。”那老臉上露出了“嫵媚”的表情讓宇川皮膚全起疙瘩,那種微笑讓所有來看她的朋友都心痛,劉芸來看她了,進了衛生間狠狠地哭了一頓,趙重敏的臉更尖了,鍾冰不能進來,宇川不讓她進。
那些*的人在那天晚上也*了好幾個,真的是麻煩。
在開追悼會上,宇川以為無人會來,但來的人數讓他還是在麻木中有點寬慰,其中劉芸的父親劉向陽也來了,說是告別著多年未謀麵的戰友。鍾期海父子也來了,鍾冰則在門口處遠遠地站著。她這段日子來還是通過她母親的關係而不時地來看著宇夫人,當然這是宇川不在醫院時她才那樣子。
在醫院的治療了差不多二個月,或許是見兒子那憔悴的模樣而激起的母性,宇夫人不再像以前那樣說胡話了,對劉芸和重敏她們的到來還會示意著兒子給她們倒水,還會用一些不太清晰但宇川逐漸能夠理解的話問:川,這兩個女孩子你喜歡那一個?宇川這時會尷尬地朝他們笑笑,因為重敏能夠聽得懂。這樣更是有點此地無很三百兩的意味,這進她們就會善意地微笑,都會臉紅,劉芸的更是緋紅。
在父親的追悼會上他就決定回去了,回故鄉去,永遠地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他曾問過母親的態度,她也點頭同意了,此時她所有的意誌都放在兒子身上了,兒子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這個消息宇川沒有告訴誰,隻是前一夜專程到了蘇婕一家三口的陵墓那兒說了一些話。
第二天宇川捧著父親的骨灰,右手牽著頭發已經差不多多全白了的母親,銅鞍機場下了車,今天的風裏夾著雪呼呼地吹著。
宇川幫母親理了理耳邊後有點淩亂的頭發微笑地把嘴貼在她的耳邊大聲地說:“媽,我們就回去了,回去好好地生活,以後我會認真地照顧著您的,媽!”其實宇川也不知道他自己頭發中也已經混有著很多白發。
“哎,兒子。”宇夫人也大聲地應著,盡管風雪很大,便依舊掩擋不了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子親情。由於風雪很大,把飛機的行程推遲了一個小時。在候機室裏宇川給母親念著當天的報紙,宇夫人則也微笑地聽著,但有時宇川不注意,她還是嚴肅地發了一會呆,這時宇川就會像哄孩子一樣地哄著她:媽,我們回去就馬上找上一個媳婦,到第二年就生一個孫子給你抱,不生幾個,好不好?
這時宇夫人就會微笑地點了點頭,抬起頭來望一眼又高又長的兒子:“又說笑了,現在國家那義允許生幾個,生一個就夠了,我就有伴了。”
“宇川。”正在讀報的宇川報打斷,抬起頭來隻見劉芸正氣喘籲籲地趕到。
“老師,”宇川抬起驚愕的目光,但很快就改口,“哎劉芸。”
“你也真是的。走的時候也沒有告訴我一聲。幸得鍾冰主產我才知道。”劉芸那話剛說完,艙裏又跑進了一個年輕的姑娘,見到宇川還是猶豫了一下。宇川還是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也過來,反正自己即將要離開這個城市了,相信以後歸期不知何日,特別是對她的到來宇川也已經頗為涼解。鍾冰這個平時風風火火而此時卻文靜得有點羞怯的姑娘這才敢走過來:
“走了麼?”
“嗯,是要走了,真的要走了,都沒有告訴你們一聲,挺對不起。”宇川嘴角抽動了一下,歉意地說。
“還會回來麼?”鍾冰傷感地問。
宇川把目光投到了極遠極遠地凝想著模糊地說:“或許吧,我不知道,以後或許我會想你們時,或許會回來一下。”宇川想開著玩笑說,但還是開不成玩笑。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我們做留念?”鍾冰知道可能宇川真的不會回來了,反而灑脫起來,“你不回來,我倒可以去找你,不為別的。有沒有一些什麼東西留給我們做留念?”一下子她又恢複了她往日的中性人的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