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升的房間和其他律師的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正中一張寬大書桌,旁邊頂天立地的書櫃和文件櫃,燙金的法律典籍用一排排的書脊彰顯自己的存在,但人進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單獨陳列在紅木架子上的一個奇石擺件。
秦東升對她的到來是持謹慎態度的,雖然禮貌地站起來以示迎接,但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的臉色,唯恐她今天來的目的是興師問罪。
看到歐陽嘉一進門,先饒有興趣地盯著那個擺件看,他立刻被激發了熱情,笑著說:“您也看出這塊石頭的不凡之處了吧!這叫靈璧石!以出產地得名,紋路巧妙,構成的圖案巧奪天工,我的這塊,叫五彩靈璧石,據說是女媧當年補天遺留下來的五彩神石,看,上麵是不是有五種顏色?其實還不止……”
“秦律師。”歐陽嘉看他居然還給介紹起來了,趕緊出言打斷,“謝謝您的說明,但我今天不是為了欣賞石頭來的。”
秦東升多少有點遺憾地停下了:“不好意思,我本來覺得你既然家傳淵源,是潘教授的女兒,對石頭應該多少有點興趣,我這塊石頭呢,也算有點來曆的,你父親都曾經誇獎過,你知道嗎,去年香港拍賣會上,一塊靈璧透花石,因為上麵的墨紋恰好構成了一副垂釣圖……”
“秦律師!”歐陽嘉再度出聲打斷。
秦東升立刻醒覺,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實在是很喜歡奇石。”
“我是來有正事的,別耽誤大家時間好嗎?”歐陽嘉不是很客氣地說。
秦東升的臉上帶了些尷尬,,伸手示意:“請坐,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歐陽嘉在他對麵的會客椅上坐下,特地調了個角度,以避開那塊五彩斑斕的‘女媧石’,
免得秦東升又再次滔滔不絕。
看著她的動作,終於確認這位歐陽女士並沒有遺傳到潘教授對石頭的熱愛,秦東升幹笑了兩聲:“今天接到您的電話,我還真有點吃驚。”
“秦律師,我也很感謝你能立刻安排一個小時跟我見麵,大家彼此的時間都很寶貴,就直接長話短說吧。”歐陽嘉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的來意。”
“當然,一定還是那件事。”秦東升不大自然地說,“但是能說的我都跟警方說了,其他的事,真恕我無能為力,我是不能對其他人透露遺囑內容的,雖然您是潘教授的親生女兒,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職業規定就是這樣,抱歉,我愛莫能助。”
歐陽嘉聳聳肩:“不,我是來立遺囑的。”
秦東升終於露出了吃驚之色,嘴巴張的大大的,簡直能塞下一個雞蛋,他驚訝地重複:“立遺囑?”
“是啊,您不是遺囑執行律師嗎?”歐陽嘉衝著前台的方向擺了擺頭,“我看見個人介紹了。”
“我是……可是……”秦東升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小心翼翼地說,“您這個歲數立遺囑的人可不多。”
歐陽嘉笑了笑:“你們律師不經常說,立遺囑才是對自己人生負責的行為嗎?”
秦東升猶豫了一下,輕聲問:“恕我直言,您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潘教授離奇失蹤,現在您又忽然跑來說要立遺囑……我是個小律師,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要相信我們人民警察,有什麼危險的話,及時報警,跟警方交待問題,尋求保護是最明智的行為。”
“你想得太多了。”歐陽嘉冷漠地說,“我隻是……要去做個小手術,以防萬一的話,先立個遺囑。”
秦東升警覺地問:“什麼方麵的手術?”看到歐陽嘉一眼掃過來,急忙補充,“是這樣的,遺囑有效與否,還要看當事人的精神狀態,如果處在疾病當中,最好還是讓醫生出具一份精神狀況正常的證明,將來上法庭打官司才有勝算。”
歐陽嘉默然,心想,上哪兒出證明去,自己的精神狀況已經出現問題了。
“不是什麼大手術。”她鎮定地微笑著,“就是去洗個紋身而已。”
秦東升更困惑了,在他心裏怎麼也沒法把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要去洗個紋身就要跑來立個遺囑這個邏輯理清楚,但是生意上門,總不能不做,於是點點頭,打開了電腦:“您的遺囑大致是什麼內容呢?”
“我……”歐陽嘉深吸一口氣,強力控製住心緒的激蕩,果斷地說,“很簡單,就一句,我名下所有的一切財產,都留給我的丈夫,楊可。”
這點倒是沒有出乎秦東升的意料,畢竟像潘教授那樣,差不多是全部身家的藏品留給一個普通朋友的情況比較少見,他飛快地打著字,又問道:“您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有。”歐陽嘉點點頭,“我外婆在鄉下,我母親和繼父結婚後出了國,定居在歐洲,他們有三個孩子。”
她笑了笑,笑得很幹:“所以,如果我真的出什麼意外,沒有遺囑的話,他們是可以回來分遺產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