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柔桑和黑雪(2)(1 / 2)

最近一段時間,金腰帶的氣氛有些陰森森的,連洗碗工說話也格外謹慎。

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個河南廚師的親戚是拳擊愛好者,聽廚師說這裏錢多人傻,就單槍匹馬來挑戰,梁老板讓人簡單地摸了一下他的底,立刻放出風說挑戰者是來自美國的選手,曾經在舊金山拿過金腰帶的。當晚,人們瘋狂為他下注。紅燈一亮,鑼聲一響,這個有些書生氣又有些傻氣的新拳手,自以為自己有些少林功夫,沒有采取任何保護措施就上台了。梁老板拿出了自己的核武器——一個從泰國請來的拳擊手,渾身抹足了桐油,少林拳擊手的每一拳都隻是從他的皮膚上滑過去而已……結果可想而知,河南人被打成重度殘廢,被狠狠教訓了,梁老板自然很賺了一把。

當夜,廚師哭泣著把小夥子背去附近的診所,在診所裏向醫生和其他人哭訴金腰帶老板的狠和黑,當夜,就在診所裏被人割了舌頭。

此後,金腰帶的保安們領了老板的旨意,像克格勃一樣盯每一個人,有誰敢走漏風聲,就是廚師的下場。

柔桑和黑雪並不知道此地的血腥,仍然你言我語繼續討論黑雪和耀光的事。

黑雪說:“我的愛情全貴州人都知道,公開的。”

柔桑點她鼻子:“不是全貴州人,是貴州文藝界。文藝界大舞台就你們倆在演出,也不管別人的感受。”

“你諷刺啊你?你怎麼站到她那邊去了?”她指的是耀光的妻子。

“演出經典之作嘛。我不是站到她那邊,主要是因為你們倆這事,作協領導的思想政治工作就特別難搞。”

“不過,有時候我覺得挺傷的。要不是因為他老婆,我怎麼也不會來到南方,孤零零的。我真是呆不下去了啊,作協領導找我談話,要我走。那個農村女人,她能耐啊!”

“不是她能耐,她一點都不能耐,大字不識的。”柔桑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尖銳,“是傳統能耐,而他又想保全自己,當然隻能是你犧牲了。”

“誰犧牲還說不準呢!我相信他對我的感情!她,早在他心裏死了。”黑雪滿懷鬥誌的說。

王鷹問:“他們離了嗎?”

“沒。”

“還沒?都很多年了啊!”

“看來是很難離的了……”

黑雪一聲歎息,大家都沉默下來。

黑雪去洗手間的時候,王鷹和柔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有些局促。

柔桑輕輕歎息。

生命和夢想之中,奇跡總是存在,它一旦現身,就會指引那尋找奇跡的人的方向,帶領他們的心前進。在離開雲貴之前的一段時間,柔桑曾經反複做一個夢,夢境總是淡淡的藍色,象在巨大的房間裏,又象在星星草的花園之中,英俊少年鷹一手擰琴盒,一手牽著她,帶她去光亮的天邊,那光亮,原來是白楊樹的身上發出來的。鷹走得慢,她放開他的手奔跑起來。她跑到白楊樹林裏,回頭一看,鷹已經長大,變成一個外型優美高大的男人……

離開貴州的那個夜晚,離火車開出還有三個小時,她和一群外地來的詩人去貴州飯店聽音樂,意外發現那個薩克斯手,就是王鷹,那個小時候呼喚她的名字的夢中男人。自凱裏分手之後,她以為再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就在眼前。她要離開了,他又來了。她想問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總是在臨分別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她猶豫著要不要離開,要不要把心裏的夢想告訴他,請求他將自己挽留,讓自己有理由留下。但她終究遲疑著,因為她要離開的是雲貴這個地方,她不可能一直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她總是渴望著陌生的地方。

就在她猶豫不定,幾乎要走到他麵前去的時候,出發的時間到了,前來送別她的這夥詩人哇哇叫著就將她簇擁到了火車站,又擁到月台將她推進了車廂。這些到處流浪的詩人們,把流浪視為樂事,他們為她的離去而歡呼,因為,日後他們流浪的曆程裏,可以把對她的尋找作為最浪漫最壯觀的一站。

而王鷹一直在樂隊裏,一直在那二十九樓的旋轉酒吧裏,為看不清楚麵孔嚶嚶嗡嗡的不眠者們演奏。

兩年來,柔桑雖然心有不甘,但回憶起來自己那麼做,大概也緣於她與他彼此的不夠了解和她對他的不夠信任,所以她輕易就離開了雲貴,輕易就遠離了這個男人。如果此後再不會見麵,他們或許本來陌生,也永遠會是陌生。

但是沒想到……

她再次歎息。

某天她到深圳看黑雪,黑雪帶她來西鄉的這個酒吧,她發現了他。

她說:“這一陣我幾乎天天晚上來這裏,其實是在琢磨你。”

“琢磨我什麼?”他笑起來,“你帶我去看白楊樹眼睛的時候,沒有琢磨我嗎?”

她不好意思:“在南方看見你,感覺真是意外。”她想說:命運一定有什麼暗示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