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與君生離死別3(1 / 2)

這些,她都沒告訴他,自始至終,他從沒給過她互相信任的機會。

其實,在摧毀小薰燈的時候,她就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報複——隻是,他知道得太晚太晚了。

如煙往事,何其慘痛。每一個人都付出了太過沉重的代價。

他在石屋門口坐了三天三夜才聽見開門的聲音。“吱呀”的沉重就像千年時光的流轉,他站起來的時候腿腳很麻木。

他穿戴得很精神,身體複原得差不多了。雙手又充滿力氣了,仿佛一個真正健康的男人,一手能扼斷豹子的咽喉。

她寂靜無聲。

“小寶,見不到你,我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我希望能夠平複自己的心情……所以我來找你……”

人世間一切的心魔,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得不到”和“已失去”。

愛情,友情,親情,名利,權勢……大家都想得到,大家都不想失去。

所以,才會痛苦折磨。

她的目光穿過他蕭瑟的眉眼,摸出懷裏的卷冊遞給他,平靜道:“那你也修煉一下吧。”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把心學稱為“修煉”。

朱厚照接了冊子,從此,在石屋旁邊築廬,潛心修煉。

因為,那樣才能靠近。

她很少說話,但是每天都會陪他一起吃飯——隻有晚上一餐。因為她每天隻吃一餐,而且是每天固定在傍晚之前,從不更改。那是兀木烈做的飯菜,夏小寶叫他必須給朱厚照煮三餐,他就煮三餐。哪怕有時朱厚照不吃,他也準備得妥妥帖貼。

這個忠心耿耿的韃靼人,任勞任怨地守在附近,無論這兩個人的行為舉止多麼奇怪他也不聞不問。因為,沒有人希望他追問。

他其實距離他們很遠,也從未想過要靠近。

朱厚照這一輩子也不曾如此平靜。就像一個入定的老僧,每天打坐,吐納,看著那一本奇怪的書,奇怪的理論——

無善無惡心之體,

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

知行合一,格物致知。

就這麼簡單。

他和她,隻隔著一層石壁。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她走動的聲音,微微的歎息,或者一種奇怪的“當”的一聲。

幾乎沒有距離,就在身邊。

有時,她還會陪他散步,走過很長很長的叢林。就連他牽手,她也不會拒絕。但是,也不會更進一步。

就算如此,他也知足了,覺得安慰,鎮定,前所未有的平淡的幸福。

乎乎之間,已經五十多天了。

某一個豔陽高照的清晨,石屋早早地開了。

朱厚照不敢置信,看著那個容光煥發的女人,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眼神清亮,玉容靚麗。她滿麵微笑,聲音清和:“朱厚照,我悟了,你呢?你悟了麼?”

他伸出手,狠狠地摟住她。

“小寶……我悟不了……我也不想領悟什麼……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都在一起……這就是我呆在這裏唯一的理由……小寶,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我隻想帶你回去,我沒法‘頓悟’,沒法……”

愛恨雜念,瘋魔入骨。

相思滲入骨髓,無法擺脫。

他的擁抱幾乎令人窒息。

但是,她一動沒動,甚至沒有掰開他的雙手。很安靜地任他擁抱。

許久許久。

還是她先開口,緩緩的:“朱厚照,你的身子幾乎複原了,以後別酗酒了。我叫兀木烈給你尋了一副藥方……對你也許會有一些用處……別讓太後擔心了,她其實很可憐。”

那是她承諾張太後的唯一的事情——尋找能讓朱皇帝生兒育女的秘方,好讓他後繼有人,江山不至於淪為外人手裏。

她一直沒有忘記。

朱厚照卻淚如雨下。

如果沒有她,自己還拿這個秘方來幹什麼?

“小寶,我不要什麼秘方,我隻要你。”

她已經走了好幾步了,卻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