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言醒過來的時候, 身邊已經空了，再一側頭，斂秋正在一邊準備著洗漱用具。
“斂秋，幾時了？”不會誤了去請安的時辰吧？
“回姑娘的話，卯時還沒到呢，還可以多睡會兒。”斂秋將人扶了起來，準備好了新鞋子放在她的腳邊。
沈昭言“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一時間也說不上來現在有何心情。
出嫁前的日子裏, 嫁了人的三姐和幾個表姐，都曾說過這頭一日會尤其的乏累，可心裏也是尤為開心, 然而她這睡了一覺精神頭，倒也還好。至於這乏累和開心, 也沒有摻雜多少的意思。
斂秋打點好了之後，再一抬頭, 就見著她們家姑娘摸著姑爺睡過的地方愣愣的出神，便也會意道：“姑爺去花園裏練功了，聽姑爺身邊的陸光說往常都是在院子裏練的，今日約是心血來潮，非得跑去花園裏練。”
她是個極為靈巧的丫頭, 往常雖然不大看得上陸明洲這位姑爺，可現在她家姑娘已經嫁進了侯府，便也隻得希望姑娘和姑爺能夠恩愛纏綿, 沒有旁人能夠插足。
果不其然，沈昭言聽完這話，大抵也明白了，陸明洲那哪是心血來潮，分明就是怕習武的聲響太大，吵醒了熟睡的她。
“給我更衣吧，洗漱完了等著姑爺回來用膳。”
“是。”
新娘繁複的妝發拆了不少，又盤在腦後變成了另一個婦人發髻，簪上陸家過大禮時送來的紅寶石瑪瑙首飾，描眉畫鬢，除了鮮紅的口脂以外，還讓斂秋在眉心細細描了個花鈿。
沈昭言望著銅鏡裏頭的自己，要不是裏頭那人真是自己，她還真以為這是個和歡喜的人成婚的新娘子，眼角眉梢還有上挑的唇角，都是滿滿的笑意。
也正是到了卯時之初，陸明洲練武練出了一身汗，想著回來洗個澡，去陸問的蓬萊閣請安之後，趁著這兩天休沐，帶著小丫頭在這府裏晃悠晃悠，熟悉熟悉，順便讓院子裏的人過來認認女主子。
說到下人，陸明洲一個大老粗，習慣了自給自足，倒是這小丫頭，年紀這麼小，家裏有是丫鬟成群的，就這麼幾個人，恐怕不夠她使喚的，要不要讓陸光找個牙婆過來呢？
今日是成婚的第一天，桌上的早飯一下子翻了好幾倍，鹹鮮的肉酥卷，甘甜豐潤的牛乳酥都備上了桌，這大衍朝的人都愛喝羊奶，陸明洲嫌腥，便特意讓陸光給他準備了牛奶，隻是不知道沈昭言那個小丫頭會不會喜歡。
他洗完了澡，身上鬆快。等了半晌見還是無人，倒是有些乏力，支著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腦袋還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困得很。
沈昭言扶著斂秋的手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明明已經困了，卻還在這硬撐著，也不知是誰教他的規矩禮儀。
沈昭言輕移蓮步，坐上了椅子，碗筷早已經準備上了，暖爐上煨著一小鍋甜粥，斂秋掀了蓋子給沈昭言一瞧，恰是紅棗紅豆蓮子粥，已經被燉的爛爛的，能看見上頭浮著一層炸開花的紅豆。
陸明洲察覺了有人掀開蓋子的聲響，鼻腔裏還闖進了一股甜潤氣息，猛一抬頭，就見著了他的新婚妻子，
“等了很久了嗎？”
沈昭言搖搖頭：“沒有，我也才剛從裏間出來，讓你久等，倒是我的錯了。”
陸明洲知道這小丫頭尚且不適應，其實他自個兒也不大適應，兩個人兀自尬聊著，左右也總是說不到點子上，還不如舀了粥，夾點小菜，吃完了趕緊去請安。
於是該吃吃該喝喝，也就順其自然的開始。陸明洲呼嚕呼嚕喝完了一小碗牛奶，因為喝的急，等到吃粥的時候，冷不丁打了個嗝，又夾了塊牛乳酥吃了，這才舒坦的咂咂嘴。
反觀沈昭言，她往常吃的不多，甜粥她不愛，奶也不是她往常喝的，所以吃的最多的，反倒是那模樣好看、大小適中的肉酥卷，一口一個吃的歡暢，跟著陸明洲的節奏來吃，倒是將那大半盤的肉酥卷吃下了肚。
最後陸明洲見她不再動筷子，這才將剩下的肉酥卷攬了過去，又將她啜了幾口的牛乳接過來，正準備一口吞了，卻是被沈昭言伸手攔了下來。
陸明洲不解的看著她：“怎麼了？”
他吃多了，正是口渴呢，攔著他做什麼？
沈昭言被他反問，倒是一愣：“這是我喝過的。”
嗨，他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什麼你的我的，左右都是些吃食，又不是被她吐了幾口口水。要知道在滄州那些日子，路上連吃草根樹皮的都是大有人在，哪裏有什麼肉酥卷、牛乳酥，牛奶羊奶隨意挑，向來都是給什麼他就吃什麼，好養活得很。
“你我既為夫妻，還有什麼好分你的我的，謹記浪費可恥。”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可不能不明白，陸明洲將剩下的牛奶一飲而盡，接過陸光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
這才帶著吃飽喝足，又補了一次口脂的沈昭言出了門，前往陸問的蓬萊閣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