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知道了陸明月自盡未遂的消息, 也隻是唇間帶笑,並未有任何舉措,甚至想去看一眼陸明月的心思都沒有。
左右他們都已經撕破了臉麵,她就是再心寬,舊歲那日鬧得那般大,陸明月竟然還敢嘲諷自己沒了丈夫。
現在陸明月和離回家,她恐怕也會忍不住譏嘲回去,能夠如同個潑婦似的鬧來鬧去,也隻有陸明月做得出來, 她自詡名門淑女,自不會跟她鬧得你死我活。
況且陸問正是心疼這個女兒,她也不必上趕著找那等不痛快, 給自己找罪受。
“行了,將人自盡的消息傳出去, 說的越難聽越好,順便囑咐外頭的那些人警醒些, 別被人抓到了把柄。”
要讓陸明月在這京城丟盡了臉麵,身敗名裂,其實不過就是流言蜚語隨意的來幾句,她就束手無策、潰不成軍。
她還以為陸明月能跟她鬥到什麼地步呢,原來隻是隻紙老虎, 風一吹就能捅出個洞來。
既然如此,就莫要怪她落井下石了……
陸明洲回了院子就睡午覺去了,沈昭言陪著睡了會兒, 然十月的午間還是稍稍的熱了些,沈昭言肝火旺,睡不到半個時辰,背後都汗濕了。
想著明日便是三朝回門之日,倒不如盤點一下庫房的禮品,挑些合適的出來,明日回門之時,送給長輩和兄弟姐妹們。
於是隻得躡手躡腳的越過陸明洲,以防自個兒不小心碰了他哪裏,將他吵醒了可不好。
陸明洲起得早,睡得少,所以一有機會睡午覺肯定也不曾放過,所以睡得很沉。
沈昭言人小動作輕,哪怕不小心碰到了陸明洲的肩膀,也沒讓他有清醒的征兆,隻翻了個身一條手臂搭到了沈昭言原本躺著的地方。
沈昭言原以為他睡著了也不會再睜眼了,可也就是因為摸到了她躺的那塊地方沒了人,一瞬間睜開了眼,再一翻身,就看見沈昭言穿了鞋子正準備出去。
也沒來得及多想,陸明洲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臂,沈昭言回頭一愣。
“去哪裏啊?”
沈昭言複又坐在床邊,將他從被子裏拿出來的手放了回去。
“我睡不著,去庫房查驗一下明日回門的禮品。現在時辰尚早,你再睡會兒。”
陸明洲正是困的時候,見著人沒跑,隻是睡不著去準備明日回門的東西,腦子裏緊繃的弦一鬆,眼皮子再度鬆弛,閉著眼點了點頭。
“早去早回。”
“好。”
斂秋年歲與她差不多大,又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這時候祖母賞給她的冬竹就派上了用場。
沈昭言讓斂秋在院子裏等著,這才帶著冬竹去了庫房,拿了禮單跟庫房裏頭的東西一一核對,前兩日的嫁妝都在這裏,且數目都對。
隻是在核對陸明洲的東西時,倒是出了些問題。按說有些藥材例如蟲草、人參之類的,都是有專門放置藥材的地方的,要是拿出來了,單子上定會有所記錄。可沈昭言讓冬竹上去瞧了,匣子裏頭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麼名貴藥材。單子上也沒有任何取出的記錄。
更何況這些藥材都是皇上賜下來的,陸明洲身強體壯的,似乎也用不著吃這些東西,難不成是送給了年事已高的陸問了麼?
可是自四月份那次支出之後,便再也沒有支出的記錄了,按說還剩下不少藥材,要想讓人吃光了,恐怕哪個正常人都不會天天拿藥材當飯吃吧?
除非有老鼠蟲子吃光了,否則不會沒了的。
可這裏常有人進來打掃,哪裏來的老鼠蟲子呢?
沈昭言思來想去的,恐怕也隻有那個神色躲閃,笑起來團團的張嬤嬤了。
“冬竹,去叫張嬤嬤過來。”去將人叫來,省的在長寧院裏鬧騰,將陸明洲折騰醒了。
若真是張嬤嬤監守自盜,她這般將事情鬧大,倒也是無可厚非。可要是她未曾找到什麼可以直接指證張嬤嬤的證據,恐怕就要讓府裏的下人議論紛紛,說她這個當夫人的不明事理,為難丈夫的奶娘,為與她“爭寵”而誣陷她。
冬竹聽了自家姑娘的話,正準備去長寧院裏尋人呢,卻又被沈昭言叫住。
“你去叫人之前,讓斂秋去張嬤嬤房裏尋一尋,等你叫了張嬤嬤之後,再讓斂秋過去,切記務必小心,不要讓人抓到了把柄。”
張嬤嬤一早就知道了沈昭言去了庫房,心裏正是忐忑,躲在房裏正是擔心會不會被人查出來,可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夫人那個小丫頭發現了。
她年歲大了,每月月銀就那麼些,也買不了什麼珍貴的補品,於是就想到了自己手裏三爺的庫房鑰匙,現在她奶大的三爺受了皇家的重視,想來庫房裏應當也有了不少的補品。
她奶了二姑娘,又奶大了三爺,張嬤嬤這麼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心隻覺得自己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就理直氣壯的拿了那些藥材,可惜她貪心不足,拿著拿著就越拿越多。將那些珍貴藥材當作補品,隔幾日就給自己燉上一碗。
倒是將她養的白白胖胖的,看起來精神著實是好了許多。
被冬竹敲門叫走的前一刻,她還在將剩下的藥材想著藏到哪裏,才不容易被沈昭言的人給發現了,可是這瞧著,放在哪裏都不算安全,張嬤嬤擦了把額上滲出的熱汗,左右端詳著,隻得隨手一塞,塞進了衣櫃中的棉被裏。
這才出門,跟著冬竹一道出了院門,在她們身後等了許久的斂秋,這才偷偷溜進了張嬤嬤的屋子裏。
“張嬤嬤,我叫你來所為何事,你應當知曉吧?”沈昭言看麵前的張嬤嬤臉色紅潤、身寬體胖,看上去日子過得極為舒暢,忍不住的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偷了這些藥材,於是便也沒有急著跟她說明原因,準備詐他一詐。
張嬤嬤眼神飄忽,表情僵硬了一瞬間,隨後朝著沈昭言諂媚一笑:“夫人貴人事忙,叫老奴前來所為何事,老奴自然不知。”
沈昭言將禮單遞給了她,讓她瞧見了禮單上頭的物品數量,皆是被劃了幾個鮮紅色的圈圈。
“琉璃瓶少了一對兒,紅翡翠鐲子少了一隻,還有三百兩紋銀到了這庫房裏,我方才清點了一下,卻是少了整整一百兩……”
沈昭言微微一笑,眼神有了幾分戲謔:“我找嬤嬤來,就是想問問您,為何少了這麼多東西?難不成這庫房的老鼠蟲子都吃這些玩意兒麼?”
她尾音拖長,有種旖旎的華麗:“還是說,有人監守自盜,還以為旁人不知道,便拿了這些東西,抵換成銀錢了?”
這庫房一直隻有張嬤嬤一個人管著,若是張嬤嬤是個忠心的,聽見沈昭言的這番話,可謂是誅心了。
然而她並非忠誠之人,聽見這番話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心寒不甘,沒有淚水漣漣,而是稍稍的籲了口氣,甚至還有些竊喜的小模樣。
沈昭言見她此番模樣,心中這才有了幾分底氣,就算拿了這些藥材的不是張嬤嬤,想來她也是中飽私囊過的。
“不是我要懷疑嬤嬤,而是這些東西就是在嬤嬤的看守打理之下丟了,現在東西也沒了,您三言兩語,怕也是說不清楚的,倒不如……”
沈昭言語氣稍頓,就見著張嬤嬤臉色突變,這死丫頭不會是要搜搜她的房間吧?
“夫人明鑒,老奴為著談家幾乎奉獻了一生,奶了二姑娘之後,老夫人又懷了三爺,老奴又留下來奶了三爺,連老奴親生的閨女兒珍娘都沒有喝過老奴一口奶,老奴怎麼會不要臉麵至此,竟會貪墨這些東西呢?”張嬤嬤言辭懇切,神色之間這才有了幾分焦急,似乎是在害怕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