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一行人住進了客棧,明日便要啟程去甘祁,這沒什麼奇怪的。
奇怪的是,當初黑店遇襲時說自己是路過的文謹賀也一同住了進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倒好像是跟定聽風、賴上她了似的。
說起來文謹賀救了聽風一命,聽風對他是萬分感激的,但自己一個大姑娘,平白無故帶著個男子回外祖家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決定跟文謹賀談一談。
“咚咚咚,”聽到有人敲門,文謹賀問道:“誰?”
“文大哥,是我。”
是聽風的聲音?文謹賀一愣,連忙穿好外衣前去開門,嘴角的笑意不受控製地揚起。
“謝三姑娘,這麼晚了,找在下何事?”
聽風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青天白日的,什麼叫這麼晚了?好像她趁著天晚要來找他以身相許似的,聽上去就有歧義。
但她還是生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文大哥,我來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姑娘但說無妨,文某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便問了,”聽風瞥了眼麵上帶著溫和笑容的文謹賀:“文大哥那時是不是跟蹤我來著?”
文謹賀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良久才結結巴巴地吐字:“姑娘……如何……這麼說?”
聽風一笑:“文大哥不用緊張,我沒別的意思,是來感謝文大哥的一路護送的。”
文謹賀鬆了口氣:“姑娘不必掛懷,這都是文某應該做的。”
“我都稱呼你文大哥了,你還一口一個姑娘、一口一個文某的,文大哥可是把我當外人了?”
文謹賀連連搖頭:“非也非也,我隻是想要更尊重你一些。”
“文大哥可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聽風微笑著看著文謹賀,明明是溫柔似水,文謹賀卻覺得臉上像是著了火,他似乎忘了怎麼撒謊,隻能這樣張口結舌地尷尬著。
聽風歎了口氣:“文大哥一片苦心我自然識得,隻是快要到外祖家,我帶著你一同委實不太方便。你的傷還沒好,不適合再繼續趕路了。甫陽這裏還繁華些,我給你找了大夫,若是方便的話,你便繼續住在這客棧裏等傷好了再走。”
聽風說完了,仍舊笑眯眯地看著文謹賀征求他的意見。實際上這一路上,文謹賀因為養傷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但他的心意聽風除非瞎了才會看不出來。
她對文謹賀沒有什麼特殊感覺,隻覺得他像是兄長般溫暖,比自己家的兩個哥哥好多了。
文謹賀沉默著,一雙溫潤眸子中透出十二分的溫柔,但還是不小心流露出一點點的傷憂。他有些生澀地開口:“聽風……既然已經幫我安排好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傷好了我便要去幹西找我的同窗了,待以後再見定還回今日的情誼。”
“文大哥客氣了,當日救命之恩,聽風今生難忘。”聽風自身後取出一個細長的匣子:“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文大哥,說是送也不準確,應該說是還。”
文謹賀接過盒子拿在手中,盒子很有些沉重的感覺。
“這個是我今日晌午在易寶齋匆匆選的,可能不甚合心意。文大哥先用著,今後我得了水頭好的玉,再做一個給你吧。”
“文大哥休息吧,我先回房了。”說罷聽風笑笑,掩門而出。
文謹賀幾乎能夠猜到盒子裏的東西是什麼,那沉甸甸的重量不像是負重在手掌,卻像是負重在心上。
他打開精美的外包裝,就看到一把翠綠欲滴的玉笛靜靜躺在盒子中,精美的做工,精細的打磨都昭示著雕刻它的人花費了巨大的精力。這樣一把玉笛,是不比自己那一把差的,更何況——這是她送給自己的。
他拿起玉笛橫在唇邊,卻發現玉笛管的最前端刻了一行小字:“千鈞一發刻,君恩映我心。”
那一絲笑意又悄悄回到了文謹賀的眉梢,是恩情又如何呢,至少她記得他,這是屬於他們的一支玉笛,是屬於他們的記憶。
白澤騎在馬上,思考著戶部於侍郎的傳信。於侍郎核賬查出了漕糧運輸賬冊的不妥,那賬冊做得趨於完美,找不出什麼漏洞來,每一筆賬加起來與朝廷的撥款正好對上號。
但這也成了這賬冊最大的疑點,漕糧運輸路線長,風險和損耗不能確定,路上運輸的費用和漕糧的損耗算下來是不會完全貼合朝廷撥款的,可這賬冊上預支的銀款總數與漕糧損耗、運輸總數匹配地太過完美,反而顯得有些假了。
這賬冊引起了於侍郎的注意,他把這賬冊與往年十載的漕糧賬對應核驗,發現今年漕糧運糧的費用出奇的高,並且自七年前起,不管年征收賦稅糧食的多少,運糧費用是逐年增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