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兩道小門,又轉了個彎,胖掌櫃謹慎地帶著白澤他們來到了後院一個偏僻的糧倉。這糧倉前的影壁做的不似尋常,遠遠看上去像是堵實實在在的牆,誰也看不出來這後頭居然另有洞天。
胖掌櫃打開門:“貴客請看,就是這些米了。”
倉庫裏整整齊齊地碼著一袋袋糧食,用肉眼很難直接判斷這些糧食的斤兩。
胖掌櫃掀開旁邊的一口大米缸的蓋子,抓起一把白花花的米給白澤看,這米呈短胖橢圓型,色澤光亮、均勻飽滿,不似富春米等偏南米的細長黯淡。
見白澤目光被吸引,掌櫃的忙不迭地給白澤介紹:“這種米粘性較強、脹性小,煮出來的飯比較綿軟。今年收成好,這米都顆顆飽滿的,貴客看這米如何?”
白澤抓起一把在手心,“這米的確不錯。”但這種粳米絕不是這個地帶常吃的偏南米,白澤幾乎可以肯定這家富春米糧店是馮德勝偷賣粳米的一個窩點。
“貴客好好看看,這米都是實實在在的好米,在府中長期供食最是合適。不知貴客府上何處?在下可以派人將米送至府上。”見白澤未言這米不合心意,掌櫃的心中漸喜,但還是理智地套話問起白澤是什麼府上的人。
哪知白澤卻不按常理出牌:“不必了,掌櫃的隻管把這米裝好,少時會有馬車過來拉貨。”
見白澤連銀錢幾何都不曾詢問便直接訂下了二十石米,掌櫃的血壓都飆升起來。他忽然無比感謝那個為了賣錢而不要臉的自己,方才若是自己沒有叫住這位客官,二十石米的大單不就白白便宜了旁人!
胖掌櫃:“都聽您的,我一定把這米給您裝好,一粒都不會少!不過貴客……這米價格可是有些……”
“多少銀子一石?”
“十五兩一擔,”掌櫃的端詳著白澤的臉色,見白澤眉毛輕輕抖了抖便一個激靈:“但是貴客不同,您訂了這麼多,我給您按十四兩半!”
眉毛挑高……“十四兩……”
眉毛繼續挑高……胖掌櫃咬咬牙:“再降三錢,不能再少了!”
最終白澤以十二兩銀子一擔的價格買下了二十石米。胖掌櫃從歲星手中接過作為訂金的一百兩銀票,激動的手直哆嗦——一百兩啊!光訂金就是一百兩,後續還會補上一百四十兩銀子,掌櫃的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幸好自己早三年就跟著上麵那位大人做這粳米的營生,今年才低價得了這好些米屯著。粳米味道上佳,一向都是賣的快的。
胖掌櫃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方才那位客官一下子買了二十石,把價錢講到十二兩就心滿意足地走了,焉知那米他是花了五兩銀子一石的價格就買進來了呢。想想這其中的淨賺,胖掌櫃不由得在心中嘲諷白澤是個蠢貨。
他卻不知在白澤心中,他才是個十足的蠢貨。花了區區二百多兩銀子就買到了馮家偷賣漕糧的證據,這一百兩花的不是一般的值,同樣,這掌櫃應該也是最後一次這樣發財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白澤忙得不亦樂乎。他以各種身份,在各家米糧店進行了打探,幾乎每一家米糧店裏都有這樣的粳米。他們一天一共買了八十多石粳米,也把甫陽城米糧店裏粳米的存貨量大體搞了個清楚。
粳米運送路途遙遠,且路上貨船和人的損耗都太過嚴重,若是用私船運了粳米到南方來,至少要賣三十兩一石才能不賠本。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誰會去做呢?
除了朝廷能撥款派官兵將粳米從遙遠的東北運送到南邊來,糧商們是沒有賠上路費和精力來飛蛾撲火的了。
白澤將軟皮麵具從臉上除下,高挑的眉峰緊緊蹙起。這一天下來,更讓他困擾的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中的燃燒的怒火。
自從得到了於侍郎的消息,他就開始著手查證各省漕糧的去向。昨日剛剛得到消息,發現邊境地區官倉的糧食和戍邊戰士們吃的糧食中都摻雜著跟米粒差不多大小的沙礫,這恐怕就是馮德勝等人偷出漕糧的手段了。
這些朝廷的蛀蟲做事沒有底線,連戍邊戰士的糧食都敢貪墨,還是在朝廷重臣的庇護下。白澤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馮德勝隻是個開始,他要盡快解決馮德勝,還必須叫馮首輔無話可說。
“殿下,今日買的糧食都送到了,已經全部清點完畢。”淩覃掌了燈推門而入。
“好,下去吧。”……淩覃黑線,他才剛進來好不好……“是。”
“等等,回來。”已經走了好遠的淩覃心道還好他的耳力好,複又回來:“殿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