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長的寶寶蜷縮在地麵上, 眼巴巴地看著趙鳳鳴和林梧擺起香案、點燃香燭,在逐漸幽暗下來的天色中, 乖巧的就像是個巴掌大的非主流娃娃, 要巨人的巴掌才可以托起來的那種。
住客的名字就叫寶寶, 姓邱。
邱寶寶是一條來自於天山山脈的巨大地龍,其實就是蚯蚓, 進化出眼睛、牙齒的蚯蚓。大概是有上古血脈,他們這一族體型都非常大, 盤在山穀中從天上看就如同長龍。飛機在空中飛來飛去,有時候就能夠捕捉到地龍的身影,經常被人誤認為是龍。
“疼嗎?”布置好香案的林梧抬頭就看到邱寶寶的眼睛,裏麵是單純的好奇。
邱寶寶身上掛滿了怨魂, 每時每刻啃咬著他的皮肉, 滴滴答答掉落的體液很快就打濕了地麵,但他的眼中並未流露出痛苦之色。
邱寶寶甩了甩自己獲得自由的尾巴,上麵被木柱打出來的大洞皮肉外翻, 短時間內無法痊愈,林梧之前在上麵撒了一小撮香灰,勉強止了血。
“還好,習慣了。”邱寶寶沒心沒肺地說:“是我貪吃把鎮邪的石碑給吞了, 遭受到怨魂的反噬也是活該。爺爺說,我們好歹占著個龍字, 就要有龍的氣魄和擔當,絕對不能夠當縮頭烏龜, 躺下來逼著自己睡一覺就不覺得多難過了。”
林梧問:“那你怎麼醒了?”
“有不好的味道,聞著不舒服。”邱寶寶沒有鼻子,但能夠感覺到“味道”,不是花香、不是臭氣,感受到的是一種氣息。他很想做出個皺鼻子嫌棄的表情,可惜臉上掛著怨魂,做出來的任何表情別人都看不見。“可難聞了,熏得我睡不著。又覺得身上被咬得癢癢,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在地下到處鑽來鑽去。”
因為不斷的移動,引起了冤魂的不滿,此地風水本就不好,磁場互相影響,就在山間莊園附近形成了天然的困陣,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卻可以進去。至於山莊內為什麼不斷地出現死物,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準備工作已經做好,法事可以開始了。
超度的亡魂數量極多,且是含冤帶怒的孤魂野鬼,法事做起來難度很大,普通修士做不得,就算是趙半仙做起來也要消耗大量的靈力。不過,林梧是趙鳳鳴的幸運星,他帶來的香灰成了最好的輔助材料,使得法事做起來事半功倍。
六七點鍾,本應是夕陽西下,白日與黑夜交替的時間,往日晴朗的天氣中,天邊會有燦爛的雲霞,林間的歸鳥被雲霞染上了炫麗的顏色。而現在,山間別墅上空的天卻黑如子夜,大風平地而起,卷得人衣衫鼓動、站立不穩,被要求一定要出現在法事現場的朱家人就在風中抱團瑟縮、打著擺子。
怪事發生在朱家宅院,他們作為主事人要燒紙、上香,給怨魂送上程儀,供他們在投胎路上花銷。別說什麼怨魂又不是朱家人弄死的,為什麼他們要當孝子賢孫燒紙,孤魂野鬼被怨氣侵蝕大腦,跟他們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作為“孝子賢孫”戰戰兢兢地從林梧手中接過了一袋紙錢,紙錢還是一開始給朱家做法事的那位大師留下來的。朱先生滿臉的抗拒,就像是在惡勢力逼迫下不得不出賣**的可憐人,“一、一定要?”
“對,而且是必須、一定以及肯定。”林梧說:“沒法讓怨魂滿意,你們難道想被纏著一輩子?就算是我們強勢手段送他們走了,他們到閻羅殿裏告狀,說你們的壞話,功德簿上記上重重的一筆,你們就等著下輩子投胎當豬狗羊吧。”
“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朱家大兒子不滿地囔囔,保命要緊還管什麼斯文臉麵,縮在父親的身後,恨不得直接就推了老人家出來來一個“一人做事一人當”。
林梧扯動了嘴角,笑著說:“因為和鬼沒有道理可講。”幽幽火光內,林梧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帶著幾分的不懷好意,震懾住了所有還有異議的朱家人,看他們不說話、不反抗了,他滿意地點點頭,指著跟前的火盆說:“慢慢燒,把所有的紙錢燒透,誰燒的越多,誰的心就越誠,怨魂就能夠少惦記誰了。”
話音剛落下,一開始還囔囔著不講理的大兒子就從老父親的手裏麵搶過了裝著紙錢的大包,跑到火盆前麵開始燒紙。火光起來後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商場大搶購似的一哄而上,一大包紙錢被搶得掉落出來,被風卷著飛上了天空。
林梧注意到婉甄表小姐眼神冷冷地注視著朱家人的醜態,嘴角向上彎著,笑容古怪而誇張。察覺到了林梧的注視,婉甄收回了看著朱家人的視線落在了林梧的身上,臉上的笑容恢複了平時的柔和溫婉。
林梧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轉身走向趙鳳鳴。
路過火盆旁邊擁擠成堆的朱家人,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說的怨魂會到地府告狀的事兒是真的,但地府工作人員不會偏聽偏信,不加查證就擅自在生死簿上落筆。人死後的善惡是非不是憑著旁人幾句話便可以評斷,一生的功過是自己親手寫在靈魂上的,紅筆寫功善、黑筆寫罪惡,死後是輪回轉世還是進入地獄受刑,都是自己一手促成,非常公平。
可惜了,死後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