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頁 陌生(1 / 3)

沈岸自從在星通廣場偶遇了舒窈之後,就三不五時地來找她。哪怕隻是在微信上簡單的問候,他也要體現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心思活絡,言辭之間也並不令人覺得厭煩。

舒窈依舊沒有收到周令行的任何消息。因為從沈岸和裴鐸那裏得知了一些信號,她也就沒有再去找魏晉的打算了。

這期間裴鐸帶著舒窈去了一趟波蘭。他剛好在華沙有一場演奏會,想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開始之前,讓舒窈找一找上台的感覺。

華沙是一個在二戰中被毀又再重建的城市,但不能否認的是,華沙的市規劃無一不是一流之作。

八月湛藍的天空下,開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著,人們奔走於各自的生活之中。

舒窈和裴鐸漫步在老城區,這裏被評為國際文化遺產,修建藝術感稠密,藝術氣息濃鬱。

“你父親很喜歡這裏。”裴鐸不經意地和舒窈提起道。

舒窈微微頷首,想到自己的父親,她不可避免地彎了彎嘴角,“能看得出來。”

這也是舒窈第一次來華沙。

雖說前世她也遊曆過不少城市,但因為華沙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舉辦城市,所以舒窈一直避開了這裏。

如今能夠跟裴鐸一起在這裏踱步,令她的心境都跟著開闊了不少。

父親會喜歡這裏,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裏是肖邦的故鄉,也是肖賽的舉辦地。”裴鐸對這個城市有著自己獨特的記憶,“我參加的那一屆隻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懸空了。”

他身姿挺拔,想來恣意冷然的臉龐也在此刻有了輕微的裂痕,和照在他臉上的陽光一樣,是被歲月點撥過的色彩。

裴鐸已經年近四十,對於以往的失意之處也已經很能夠看得開了。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甚至偏頭對舒窈勾起了嘴角,“所以,這次你一定要把第一名給我拿回來。”

他醇厚的嗓音像是大提琴在低鳴著一般,有著陳年佳釀一樣的醉人效果。

“好。”舒窈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每個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地都會產生一些野望,就更別提是對於舒窈這個活過一世的人了。

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舒窈並不懼怕未來。她心裏很清楚,再沒有比前世更糟糕的結局了。

她現在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把自己置於那個境地。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裴鐸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這反差的溫柔感最為致命。

舒窈這下子就隻是點頭笑了笑。

他們走到了一個街邊公園。在溫暖陽光的烘托下,一切都染上了金黃的色彩。

橙紅色的長椅正好麵對著湖畔,和周遭樹木花草相映成趣。

“我比你大一些的時候,也是這麼自信的。”裴鐸在長椅上坐下,看著寧靜的湖水被陽光照得粼粼動人,“我在你父親麵前誇下海口,最後落了個第二名,他還倒誇起我來了。”

“他說沒有第一名,第二名就是無冕之王了。”裴鐸說話間回憶起了當時舒克說話的場景,臉上的笑容便不斷地擴大了起來。

舒窈在裴鐸身側坐了下來,微仰著頭看著他的側臉。

她的父親舒克是一個對人很溫柔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並不奇怪。

舒窈很喜歡聽周圍的人提及自己的父親,所以她對劉道涵也反感不起來,就更別提說是舒克了。

“嗯。”舒窈聽罷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師父你今年要是參加的話,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你雖然年紀輕,水平也未必在我之下。”裴鐸轉頭看了舒窈一眼,“當初你來找到我的時候,彈的巴赫的那首g弦上的詠歎調(aria sul g),就很令人驚豔。”

倒不是技法上的問題,而是舒窈小小年紀,心境就已經超過很多人了。

從前有人問一得道高僧,問他到了一種怎樣的境界。他回答說:我年輕的時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轉眼到了中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然而到了老年,看山依然是山,看誰依然是水。

在裴鐸看來,舒窈至少已經到了第二個階段。

說來慚愧,裴鐸如今也隻是停留在第二個階段而已。

“人好像隻有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舒窈沒有直接回答裴鐸的問題,反倒說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常常在想,如果一年前我沒有來找師父你,我的人生又會是個什麼樣子。”

她沒辦法對裴鐸提及自己前世的事情,隻能這樣間接地跟裴鐸說起這件事。

“待在關家不會快樂,放棄鋼琴就更不會快樂了。”舒窈微斂著眉眼,目光定在了眼前閃著光的湖水上,“或許會接受母親的安排,接受聯姻,和一個我未必喜歡,但也不會討厭的人結婚、生子,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相對穩妥地過完這一生。”

“很慶幸,你邁出了那一步。”裴鐸看著舒窈,既欣慰又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我一直記著那天走到我麵前的你跟阿令。”

舒窈也隻是笑,她確實沒想到那天會遇見周令行。

從某種角度來講,周令行也給了她站在裴鐸麵前的勇氣。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周令行對於她的意義才慢慢地變得不一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