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顧懷盞才回神,看向已經走到他身前的仙帝,顫抖著道:“你對他對了什麼!?”
仙帝道:“吃裏扒外的東西,死不足惜。”言語之間沒有一絲情緒波動,讓人心生寒意。
顧懷盞握住銜蟬的手腕,探入神識檢查一番,連魂力波動都搜尋不到。
他抱著銜蟬站起身,滿懷恨意的與仙帝對視,陰鬱道:“死不足惜的人是你才對。”
對仙帝心生殺意,顧懷盞忽然想起那把被他遺忘在荷包中的伏仙劍。
仙帝黑著一張臉,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顧懷盞冷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出伏仙劍,將它拔出劍鞘,揮劍朝仙帝攻去:“死不足惜的人,你是。”
仙帝揚手欲將顧懷盞手中劍擋下,可那劍卻不同尋常,竟然能破開他的防禦,傷他神體。
自六界太平以來,無人敢對他無力,時至今日已有萬年之久,顧懷盞不僅打破了這個局麵,竟然還傷他神體。
仙帝勃然大怒,下一刻身形從顧懷盞眼中消失,移至他後方數十尺。
“伏仙劍怎會在你手中?”他驚怒不已。
伏仙劍出世必引異象,可先前顧懷盞沒將伏仙劍拔出劍鞘就丟到了囊器中,直到今天才讓它得以重見天日。
顧懷盞手握伏仙劍,察覺到來自手中這把劍正激烈澎湃的悸動,險些被它喧賓奪主控製神識,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大開殺戒,拿這六界之主為自己開刃。
可若真拿這把劍斬了仙帝,當歸也必定會受到牽連。
仙帝似乎拿捏到了顧懷盞的弱處,嗤笑道:“即便有伏仙劍,你也不可能殺得了我。”
說完這句話,仙帝手中神光乍現,向顧懷盞擲去,眼中殺機盡顯。
顧懷盞轉身將伏仙劍橫在身前,抵擋他一擊,雖免去身毀道消,神魂卻受餘波震得險些離體。
他與仙帝之間的差距不是一把伏仙劍可以彌補的,但讓顧懷盞將主控權交給伏仙劍也是斷然不可能的事情,無異於養虺成蛇自取滅亡。
好在當仙帝欲再次出手之前,當歸搶奪了身體的主控權。
當歸出現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去下界,他的神體無法離開仙界。”
顧懷盞猶豫:“可……”
“我自有招數。”當歸掃視向顧懷盞手中劍,嫌惡的皺起眉頭,“劍給我,你去下界等我。”
顧懷盞不疑有他,仙帝能夠模仿當歸說話的腔調,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他帶給顧懷盞的感覺是無法作假的。
接過伏仙劍後,當歸看向顧懷盞懷中已死的仙童,再三打量後道:“他魂魄碎成殘渣,被仙帝出手重傷通過蓮台無法重生元神,切勿叫他神體受毀,等我回去再做打算。”
眼下的緊要關頭,顧懷盞沒有細問,點點頭後便帶著銜蟬往通天門去。
魂珠他並未帶走,還埋在那團花圃之中,若是當歸想要做什麼,有魂珠在周圍,他也好有蘇醒的機會,如果被仙帝一味的壓製,再好的計謀都無法使出。
許是當歸借仙帝身體傳達了詔令,顧懷盞到達通天門時,那兒竟然無人看守。
顧懷盞想了想,向天璿璣發了隻傳信紙鶴,不一會兒的功夫,天璿璣也到了通天門,與顧懷盞一同下界。
在顧懷盞呆在仙界的這段期間,人界的局勢有了翻天覆地的扭轉,修士數量急劇減少,東陵也已經易主,被襄澤收入掌管範圍,其他小國紛紛投誠。
天璿璣與顧懷盞先回到天子峰一趟,連同素若一起帶回長恨天。
十二將聽聞鬼仙尚在十分欣喜,唯獨知世說了一句:“上界太平不久了。”也不知是推算出了什麼。
人界剛經曆一場生靈塗炭的劫難,重振不久後,又迎來了天變。
連續數日異象叢生,他們頭頂的青天像是再過不久之後就要塌下來一般,不論白天黑日都被一層厚重的紅雲遮罩。
顧懷盞趴在窗沿抬眼盯著天:“這都過去十幾日了,他呆在那裏做些什麼呢。”
“快看那邊!”曇樂樂指著東方驚呼。
眾人隨之望去,隻見天空被開了一個洞,有什麼東西接連不斷從那裏墜落。
天璿璣道:“去看看。”
顧懷盞等人向天洞的方向疾馳,等靠近後才看清楚,從缺口中掉出的竟然是隕落的上仙,皆已成了死屍,有些身首異處,有些身體尚還完好,但身上都有致命的傷痕。
“上界究竟發生了什麼……”煙蘿麵色有異,“是誰在屠殺仙神,這樣肆無忌憚是會受到天道懲治的。”
顧懷盞怔了怔道:“就連仙帝在天道麵前,也隻有被懲治的分嗎?”
天璿璣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仙帝隨天地生,天地卻是被天道孕育成,仙帝也不過是大道創造出用以維護秩序的存在,倘若違背天道,必回遭受天譴。”大道無情……
顧懷盞睜大雙眼,當歸該不會是想借天道之手把仙帝給玩死吧。
仙人雨整整持續了三日,顧懷盞去那些上仙隕落的地點走一遭,看到不少熟悉的麵孔,曾經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嘴裏眼裏都是對散仙瞧不起、恨不得上前交他做人的天仙,現在死在他鄉,屍處他們最看不上眼的荒野之地。
到了第四日,紅雲散去,卻開始了接連不斷的晴空霹靂,那些閃電不同尋常,並不是朝下劈,顧懷盞看的清清楚楚,青空中的雷電橫向彌補,泛著妖異的紫紅色,像是要將這天空割碎一樣。
凡人受驚,閉門不出**香,生怕遭到波及,怕這天會掉下來把他們給砸死。
顧懷盞找上知世與造宿,抿著嘴思索半晌後問:“你們能不能隔空幫當歸算一卦。”他擔心當歸這麼作妖會把自己給搭進去,風險性極高。
知世給出四個字:“劫後餘生。”
造宿說:“驚動天道還有其他方法可尋,大人為何偏偏挑中這一種?”
顧懷盞雙手揣在衣袖中,歎了口氣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隕落的這些仙人,都是仙界土生土長的上仙上神。”
知世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懷盞道:“我見過呀,一個個在上界趾高氣昂的,把飛升上去的修士稱作野路子,恨不得當狗使喚。”
造宿了然道:“你也被當狗使喚了?”
顧懷盞搖頭說:“那倒沒有,他們非常想,但他們不敢,我走仙帝後門上去的。不過經常能聽到他們當著我的麵戳我脊梁骨,話裏話外都是在教我做人,實在是讓我受益匪淺。”
知世道:“受哪門子的益?”
顧懷盞溫笑著說:“回去把火都撒在仙帝身上,被下界人冒犯是這些仙神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煙蘿看向他道:“你會不會覺得大人行事作風太過殘忍了些?”
顧懷盞搖頭道:“當初如果不是仙帝受到當歸記憶的影響,就該換我被那些仙神殘忍對待了。”
曇樂樂不停的點著頭,十分認同道:“我和哥就是被那些人追殺逃到下界的,我爹原本是天將,我娘是一介凡人,那些仙神看見我和哥,張口閉口都是雜碎雜種,我爹戰死之後那些人更是變本加厲,後來我跟哥打傷了一個想把我們綁起來丟到瑤池裏玩的童子,就被一路追殺,好在我跟哥手中有爹留下來的神將令,能號令天兵,在逃出通天門時免去一難。”
將無朝道:“我還以為仙界是個多好的地方,這麼多修士擠破了頭都想要飛升,原來是著急上去給人當狗踢。”
顧懷盞仰頭看天:“更何況,我恨不得將仙帝千刀萬剮,連帶恨著敬他愛他的人,他是這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一度想要借我的手輔助宴觀從毀掉鬼仙。恰巧,這些原生於仙界的仙神皆對仙帝唯命是從,如果讓他們知道我一心想要仙帝死,他們也會對我痛下殺手。”
那些仙神根本不把散仙的命放在眼裏,給他們留活路,就是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所以不論他們因何種原因隕落,都隻讓顧懷盞感到慶幸,他隻怕當歸也會跟著仙帝一起受天譴。
十日後,最後一個仙神從天洞中墜落,顧懷盞正抬頭看著他一路往下摔去時,一顆散發著微弱光暈的圓珠啪的一下砸在顧懷盞腳尖前的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