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末班車。(3 / 3)

隔著那麼遠,應與將都能看到賀情眼裏的火,是真的在發怒的,氣頭上的,帶著威懾力的。

賀情不允許他再去做這些事情了,他都知道。

停下腳步,應與將伸手,指端摁下鑰匙上的軟鍵,把車鎖了。

遙控鎖車,從內強製打開車門會報警,鎖死發動機等防盜程序也會啟動,賀情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眼睜睜看著車燈亮了亮便滅了,儀表盤都燈光也猛地暗了下去,發動機的聲音沒有了,一切都歸於寂靜。

應與將已經離開遙控範圍內了。

“我草!”

賀情抓著熄了火的中控台狂找按鍵,胡亂一陣摁,但因為係統沒啟動摁也沒摁出個結果,這鑰匙不在自己手上根本就沒辦法。

這他媽的!!!

他眼睛都快急出眼淚了,扒在車窗玻璃後看應與將遠去的高大背影,氣得狂踹被關得死緊的車門,紅著眼大罵道:“應與將我 | 操 | 你大爺!”

離車越來越遠的時候,應與將回頭看了一眼,賀情的手還貼在玻璃上,沒掙紮了,隻是一動不動地朝著這個方向看。

他心中一萬個道歉,都哽在了喉間。

回來的時候,間隔時間也不長,差不多半小時,賀情坐在副駕駛上,安全帶已經解開了,閉著眼,睡著了的樣子。

應與將輕手輕腳地上車,拿了後座的一件襯衫給他搭在身上,手背碰了碰賀情被夜風吹得有些冰冷的臉。

他忽然就想起來,去年冬天,在九眼橋酒吧街,賀情喝醉了,和風堂一起出來,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的這輛車。

也是這麼靠在副駕駛上睡,那會兒有一幕特別美,賀情就這麼靠著,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背後是加油站的四個大字,嚴禁煙火。

賀情的確不是那一瞬即逝的煙火,而是在他心中紮根的燎原之火。

燒了一大片草原,燒得旺烈,燒得他心尖兒發燙。

車剛剛啟動,開出去沒多遠,賀情就醒了,他冷靜極了,把身上搭著的襯衫脫下來,疊好放在腿上,去看應與將。

路燈又過了幾個,兩邊道路上的人少,夜風吹得他睜不開眼。

“你別這樣,”

賀情忽然說,他心裏難受極了,右手手心去磨安全帶的扣座,尖銳的觸感磨得他手心特疼,“以後都別這樣了。”

應與將半闐著眼,淡淡道:“我自己的事。”

賀情瞪大了眼看他,聲音都大了點兒:“這就不是你自己的事!”

這句說完,賀情像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靠在副駕駛位上,手捂著半張臉,不敢去看應與將,大口大口地喘氣,聲音嘶啞得不成調了:“我不值得。”

應與將這開著車正在右轉,忽然覺得今晚這車開得就跟末班車一樣,心裏抽痛,言語從喉間磨出,一字一句咬得生痛:“值得。”

賀情把車窗放下來,朝窗外看了幾眼,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往應與將身上瞟,眼睛被風吹得生疼,喘著氣說:“我想過了,真的。”

賀情說,應與將,我想過了,真的。

應與將心裏再難受,也還是沒停車,麵色鐵青,踩著油門兒的腿都在微微發抖。

他想說的話在喉間來回上下了好幾次,終於是等車輛駛入隧道時,周遭的亮度忽然都滅掉了,整個車內都暗了下來,連賀情的側臉都入不了眼 了。

應與將聲音也突然啞了似的,又沉又開口得艱難。

“你是想說,那兩個字嗎。”

賀情一聽這話,車窗還沒關,猛地眼淚就下來了。

黑暗之中,他胡亂地去抹臉,懼怕起來,怕隧道走完了,路燈亮了,應與將要是看到他流眼淚了,今兒誰都下不了車了……

他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是風太大了。

成都的夜風,太他媽大了。

他們兩個人已經難到這個地步,句句謹慎,把自己打了個粉碎,也害怕傷著對方一絲一毫,連個分手都說不出口了。

應與將冷著臉,聲音已經聽不出什麼感情了:“你說句話。”

他那麼努力,堅持了這麼三四個月,費勁心思轉了行當,要去做酒店,考慮著未來,想著這車做不成了沒關係,應家怪他也沒關係,隻要有錢賺,賀情還在,車的生意以後還可以交給弟弟做,路這不是還長著嗎。

賀情的邁凱倫,再不分手就要被賣了,他的盤古也沒以前那麼大了,處處受限,成都車圈兒做不下去了,酒店業慢慢兒有了起色……

但賀情現在卻告訴他,我不值得,想過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這不是他應與將最清楚的嗎。

他敢發誓,他這小半輩子沒這麼難受過,就像他正在拔河,自己拚了命把賀情往身邊兒拉,那邊往反方向走,還說,不值得,別拉了,斷了吧。

斷了吧。

他不知道,在過隧道的黑暗裏,賀情的喉嚨還哽咽難鳴,努力讓自己的哭腔變得小一點,再小一點。

堂堂一大老爺們兒的,怎麼他媽的說哭就哭啊!

真是走火又入魔。

車輛駛出了隧道,賀情不敢多說話,怕被聽出來,臉麵兒朝外,拚了命地讓自己喉嚨舒服點兒。

他看著窗外,車進入桐梓林街道了,路邊兒特繁華,高樓大廈的,街上人不多,隻有往複不息的車流……

怎麼就容不下他和應與將呢。

賀情鐵了心了,坐直了身子,小聲說:“你停車。”

話音剛落,應與將猛地一踩油門兒,把車就這麼停在閘道上了,這執拗的舉動惹得賀情一聲暴喝:“停路邊兒!”

後邊兒還好沒車,車速也慢,不然今兒個就都給交代在這兒了!

應與將冷著臉不說話,把車慢慢打了轉向燈,停在路邊,看著正在解安全帶扣子的賀情,就覺得那動作像是在解除跟自己的關係似的,心髒攪得都一塊一塊的了。

應與將低聲說:“我送你回去。”

賀情開了車門,頭也不回,背對著他,一條長腿踏出去。

“不用了,應與將……”

他這一句話說出口,伸手從兜裏解了望江名門的鑰匙放在座椅上,明顯感覺身後的人呼吸一窒,聽得自己簡直心如刀絞。

現在隻覺得心裏一塊不知道什麼地方來的石頭落了地,卻砸到了自己的腳。

賀情深吸一口氣。

“以後都別來了。”

語畢,關車門的聲音特別小,他動作特別輕。

賀情渾身都要癱了,腦子裏懵懵地,靠在車門上,最後看了一眼駕駛位上不說話的應與將。

他麵色陰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身形如山。

壓得賀情喘不過氣。

如果不去看表情,這樣子跟去年在金港賽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模一樣。

現在的冷漠和失望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取代了當時眉宇間的戾氣。

賀情背對著那車越走越遠。

在應與將看來,就是一片明晃晃的路燈下,店鋪街道上都亮著點點微光,路人行色匆匆,樹枝梢頭被夜風吹得搖擺,整個世界呈現出一片刺目的暖色調。

賀情的眼裏,現在滿是這些。

而自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應與將眼看著賀情走遠了,背靠在駕駛座上,看著副駕駛上孤零零的鑰匙,一時間感覺心頭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再去看窗外,已經見不著賀情了。

他笑了一聲,還真是末班車。

點起一根煙叼上,應與將坐在位置上一口一口地吸,也不知道是笑現在的煙難抽得梗了喉頭,笑著路燈點得太亮,還是笑自己……

你能別在半路下車嗎。

窗外的風景,不比我好。

①憨:幹。

②犯牛脖子:犯牛脾氣,使性子的。

(祝大家新年快樂,我頂鍋蓋先跑一截兒。

感謝陪我度過這一個多月的你們,也感謝賀情兒和應總。

把他們的遺憾留在2017年啦,風雨過後就是晴天,咱明年再見!

祝各位2018年萬事勝意,四季平安!

2017.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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