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禎帝身後有個文官聽不過去了,指著嚴涼尖聲道:“侯爺莫要不識抬舉!”
“是誰不識抬舉?”嚴涼冷道,“吾乃豫京城隍明靈王!你冒犯一方地祗,可知何罪?不識抬舉的是你!”
文官臉色鐵青,一時哽住,不知說什麼好。他是王相一手提拔上來的年輕門生,王相轉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竟當著眾人的麵揚手一個耳刮扇在他臉上。
王相怒色滿麵,斥道:“瞧瞧你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這一巴掌是本相替城隍爺打你的,你長個教訓吧!”說罷給他使了個眼色,再不顧他難看的臉色和高腫的臉頰,又轉臉衝嚴涼友好的笑道:“年輕人不懂事,城隍爺就不要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了。”
嚴涼神情冰冷看著王相,一瞬間目光已是犀利如鷹,仿若能凍結萬物。
他的口吻冷冷的,帶著諷刺的意思:“王相不必拐著彎子罵我,年輕人不懂事?你那位門生比我還長了兩歲吧。”
王相道:“城隍爺知道老夫性子耿直,說的都是實話。這實話若是聽在合心人的耳中,自然是舒服的。若聽在心有別意的人耳中,那就怎麼都不會舒服了。同一句話聽的人不同,便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老夫也沒法子讓每個人都聽著合心啊。”
嚴涼低低笑著,辛辣的嘲諷:“王相總是這樣舌燦蓮花!就是不知道心裏是不是也這般坦然,怕是心虛著呢!”
王相聽了此話,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燙了一般,目光有意無意的避開嚴涼淩厲的視線。
冬季空闊的殿內本就冷,王相此刻更是感到冷汗涔涔。鹹禎帝和他一樣,冷汗沁在背上,仿佛什麼蟲子的觸足,又癢又刺的在皮膚上劃來劃去,幾乎要刺痛起來。
心虛到極點便是恐慌和畏懼,嚴涼活著的時候,鹹禎帝和王相不怕他。而如今這個被兩人害死的年輕侯爺以豫京守護神的身份,鮮活的立在他們的麵前,眉宇間皆是冷然和怨戾……鹹禎帝怕了,王相也怕了。
這時曲朝露那水雲般輕軟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然而她的語調和嚴涼是相似的,都是那樣的冰寒犀利,聽在耳中如同刺入腦仁兒,無端的教人覺得戰栗。
“皇上,那六個娘子我和阿涼都見過了,當真是可憐。”她惋惜的說著,意有所指的盯著鹹禎帝,“她們雖說是自願為阿涼殉葬,卻到底是殉葬的。朝露不才,但還記得早在前朝殉葬製度就被廢除,衛朝自太.祖皇帝建國始,曆代帝王都將殉葬製度當作慘無人道的糟粕習俗,三令五申的禁止。”她語調一轉,質問道:“怎麼到了皇上這裏又叫人殉葬?傳出去了不怕貽笑大方嗎?”
鹹禎帝麵如土色,直想立刻喊人來將曲朝露帶下去杖斃,可他沒有這個權利,隻能忍著。
更令鹹禎帝心驚肉跳的是,曲朝露在說那最後一句話時,故意將聲音說的很大。此處不單不少官員在此,還有各個禮官和司儀,亦有城隍廟內的道士和守在門外的羽林郎們。
這麼多人都聽見了曲朝露的話,那麼殉葬之事就很難不被傳出去。
鹹禎帝忍著怒氣看著曲朝露,她是故意的!想將這件事宣揚出去惹來民怨!可自己偏又奈何她不得!
鹹禎帝忽然懷疑起自己當初敕封嚴涼為豫京城隍的決定,心裏既後悔,卻又知道當時沒別的選擇。若是當初讓嚴涼化作厲鬼來朝他索命……似乎還是現在的嚴涼和曲朝露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