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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從一片湖區開到另一片湖區,灰色的雲層在天空的邊緣緩慢堆積,那棟灰牆紅磚的三層洋房安靜地佇立在湖邊,像極了恐怖故事的開頭。

灰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細雨,雨越下越大,雨絲在擋風玻璃上凝結出一片朦朧的水霧,司機出於安全考量打開了雨刷,邊緣的水流在燈光下泛著金色的暖光。

手機天氣預報顯示今明後三天有雨,不知是不是巧合,謝景遲想起自己上一次造訪時也是這樣陰沉沉的天氣,隻是雨下得沒有這樣大,溫度也要更低一點。

雨下得這樣大這樣急,司機把車停在正門外,屋子裏有人打著傘出來迎接,僅僅幾步的距離,謝景遲的袖口就被淋濕了一小塊。

帶他們進來的女傭將收起的雨傘放入桶中,斷斷續續的水痕在燈光下格外透亮。玄關的壁燈下撒下溫暖的燈光,淺色的地板和深色的家具,所有的一切都和謝景遲記憶中的場景緩緩重疊起來。

謝景遲想起某件事,伸手扯了下秦深的衣袖,秦深回過頭,用眼神問他有什麼事。

“不是要做樣子嗎?”說著他的眼神又飄往別處,聲音也小了下來,“上一次……”

秦深沒有立即給他回應,這讓他越發覺得操心這種事情的自己實在是蠢透了。

順著秦深的目光,他的視線往下挪了幾分,看到自己還留在秦深袖子上的那隻手,熱意又一次湧上臉頰。

“不用的話……”

“可以嗎?”秦深打斷了他,“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不需要勉強。”

謝景遲沒想到他會這樣認真地征詢自己的意願,明明上一次是那樣直接又不由分說地要求自己配合。

“沒什麼不可以的。”他忍耐著不要切斷兩個人的視線交樓,用半個鍾頭前秦深的原話這樣答複了他。

秦深把袖口從他手中抽出來,還不等他感到空虛,就反握住他的手,把他稍微往自己這邊帶了一點。

骨節分明的手指鬆鬆地握在他的虎口上。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坦然地接受了秦深的靠近。Alpha身上淡淡的信息素衝淡了屋子裏那股無時無刻不在的厚重甜香,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

“謝謝。”

聞言他忍不住抬起頭,發現秦深同樣在看他,心跳漏了一整拍,“沒什麼。”

走在最前麵的女傭和另一個匆匆趕來的人說了兩句話,然後停下腳步。

“發生什麼了?”秦深沒有鬆開謝景遲的手,屋子裏的其餘人也沒對此發表任何疑問。

她吞咽了一下,臉色不是很好看,“秦總,您祖父還在餐廳,他說除非他孫子回來,不然他不會吃東西。”

大約是職業素養的緣故,她的語氣顯得很鎮定,但是謝景遲聽得出底下潛藏的焦慮和不安。

謝景遲盯著她看了一會,從她沒有任何多餘表情的臉到她快速起伏的胸口。

透過那層好似無所不能的外殼,她就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琴弦,隻要再受到一點外力就會因為無法承受而斷裂。

“我知道了,我過去看看。”

謝景遲感覺得到秦深猶豫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鬆開他的手,而這讓他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一點。

餐廳在客廳的旁邊,電視裏循環播放著沒有營養的肥皂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敢發出聲音,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仿佛一場滑稽的默劇。

在男女主角聲嘶力竭的對白中,謝景遲看見有個端坐在窗戶底下的人影。

之所以說是影子是因為他比謝景遲上次看到的還要枯瘦,從側麵看的話單薄得如同一片剪紙,風一吹就會飄走。

他灰白的頭發剃得很短,衣著也還算整潔得體,和謝景遲對阿茲海默症病人的了解相悖,應該是有人專門負責打理。

電視灰白的熒光照亮了空曠的餐廳,他不言不語地麵對擺著一整桌冷掉的飯菜,表情木然,神態中透著一股病態的神經質。

現在是下午兩點,如果按照正常人的生物鍾,午餐是從十二點開始,那麼他至少這樣枯坐了兩個鍾頭,整個過程中都像這樣一動不動。

“他說一定要等孫子回來。”帶他們來的女傭用壓低的嗓音說著,生怕驚動了裏麵的人。

秦深收回視線,“之前的辦法呢?”

“沒有用。”另一個年輕的男性護工說話了。

他看起來比旁邊的女傭更加疲憊,眼睛底下還有青黑的痕跡,“本來還有點用,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就不買賬了,無論誰進去都沒法讓他聽話。”

謝景遲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他們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麼,也沒有人願意給他解釋。

本來他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來了好像也隻能給這些人添亂。

“麻煩你們了。”秦深回過頭,謝景遲仰起頭,可能是他的錯覺,秦深的神情柔軟了一瞬,然後又恢複到平日裏的樣子,“謝景遲,你在外麵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