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他是怎麼去世的嗎?”
“哮喘病……是哮喘病。”
謝景遲身體不住地發抖。
江行雲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又有一個人想事情的習慣,哮喘發作的時候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等到接人的司機快回來了,傭人過去喊他下樓才發現屍體都已經僵了。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江行雲的死因,所有人都和他說,那段時間江行雲總是恍恍惚惚的——他猜江行雲應該是發現了方如君和謝煊的事情,連沙丁胺醇氣霧劑用完了都忘記換新的。如果不是這樣,根本不會賠上一條命。
大約是人死在家裏實在很晦氣,方如君他們搬進來的第二個月,謝明耀將二樓徹底翻修了一遍,抹去了曾經那位主人留下的一切痕跡。
江行雲的遺物都被謝明耀處理掉了,他拚盡全力隻留下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東西。
長大以後,他試著找過那兩個人的結婚照或是證件照,但謝明耀處理得實在太徹底,哪裏都找不到。
以前的傭人們被遣散,用過的舊物被置換,江行雲這個人最後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居然隻有和他血脈相連的謝景遲。
如果不是因為謝景遲是個活生生的人,大概他也會被謝明耀冷酷無情地處理掉。
江斂答應他,下次會帶著江行雲的照片過來,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心裏那個洞始終存在著。
“如果我去看了,我會不會……”謝景遲抓著秦深的袖子,斷斷續續地說著心裏話,“我知道那個抓著我的人是好心,可是我好後悔,好後悔。”
那個抓著他不讓他過去的保姆說,江行雲的死相很猙獰,如果江行雲泉下有知的話不會希望他看見自己這幅樣子,可是他就是很後悔。
幾天前,江斂和他講了很多江行雲少年時代的事情。
他試著想象那是怎樣一副光景,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
所有的東西都在加重他的悔恨,讓他後悔沒去見江行雲最後的一麵。
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想要扒開那隻手,卻被人反手握住手指。
“你還在發燒,別想了,再睡會,這次我陪你。”
秦深的手涼得很舒服,緩解了他心裏那股絕望的焦灼。
見他遲遲不肯閉上眼睛,男人無奈地湊過來,在他的額角落下一個吻,“乖一點,乖一點我就在這裏。”
突如其來的親近使得謝景遲愣在原地。
這聽起來是一筆很合算的買賣。
“真的嗎?”他努力不要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太過不安。
秦深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回到床上,“嗯,真的,我從不反悔。”
謝景遲嚐試,他以為自己很難睡著,實際上沒多會就重新墜入到無邊的黑暗裏。
這一次謝景遲是被燈光弄醒的。
通過室內的擺設和恒溫24℃的空調,他認出這裏是自己住了兩三天的酒店主臥。
和前一天晚上不一樣的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外麵的景象,再加上生病的人時間觀念很薄弱,他看了一圈竟然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了。
——四號的早上,班主任特地強調過考完第二天要到校,萬一他直接睡過去就糟糕了。
他想要去摸自己的手機,然而身上的衣服早就換成了輕薄柔軟的睡衣,貼在身上宛如另一層皮膚。
是誰給他換的衣服?他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記憶。
台燈的亮度調到了最暗的那檔,勉強照亮了一小塊空間,也將雪白的床單薄被薰成了煙草一樣的陳舊黃色。
秦深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半幹,上半身穿著一件很休閑的深色T恤,下半身搭著小半邊被子,靠在床頭上專注地用筆記本寫郵件,安靜的房間裏隻能聽見鍵盤發出的細微聲響。
“吵到你了嗎?”
察覺到他醒了,秦深轉過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點。
謝景遲茫然地靠過去,秦深有手背試了下他額頭和耳後的溫度,“還有一點燒,待會記得吃藥。”
直到碰見被子底下Alpha堅實的軀體,謝景遲昏昏沉沉的頭腦這才反應過來,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來說這樣的姿勢實在太過親密了一點。
謝景遲把大半張臉縮在被子裏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羞恥。
被子上除了洗滌劑和柔化劑的香味,還多了一點他身邊這個Alpha的信息素,這讓他的臉愈發地燙。
過了會,他悄悄把腦袋探出來一點,“你還要走嗎?走的話你在這邊待幾天……”
秦深深邃的目光讓他失去了言語。
被這樣看著,他害怕自己那點試探的心思會徹底暴露在這個人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