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不安即將到達頂峰,秦深忽然這樣說著,“項目結束了,暫時不走了。”
忽略掉那個暫時,謝景遲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
然而安心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無處可去的不安。
他記得秦深和他說的是,直到他考試結束為止,允許他借住在這邊。
現在他的考試結束了,他沒有理由繼續呆在秦深的家裏了。
同樣的,他不覺得他可以回七文山。
“你讓我考慮的事情,我考慮過了。”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謝景遲側過頭,小聲說,“在那之前,我有別的事情想和你說。”
秦深的注意力還在筆記本屏幕上,“嗯。”
這應該是讓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謝景遲恍恍惚惚地想。
“幾個月以前,謝明耀的助理找到了我……”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秦深就打斷了他。
“等一下。”
秦深敲下回車鍵,然後把筆記本放回床頭櫃,掀開被子下床,頂著謝景遲惶然的目光,倒了杯溫水回來。
“喝了再說。”
謝景遲坐起來,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全部喝光。
發燒的人味覺比平時要鈍得多,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水有一些甜,還有花的香氣。
水裏加了蜜,而且是他平時最常吃的那種花蜜。
溫水和糖分緩解了謝景遲身體裏灼燒一樣的痛苦,他抬起頭,仰望著麵前的Alpha。
秦深同樣在看著他,俊美的麵容沉靜如水,看不出太多的喜怒。
“你父親的助理給了你什麼?”
“一份遺囑。”謝景遲像被蠱惑了一樣,順著他的話頭慢慢往下說,“江行雲的遺囑。”
作為謝明耀最初的商務合作夥伴,江行雲留給他一大筆遺產,其中包括謝氏地產5%的股權和一筆巨額信托基金,憑借這些東西他下半輩子不但可以衣食無憂,甚至可以進入謝氏成為股東之一。
而他要繼承這些東西並非沒有條件,條件是他必須和謝明耀指定的人結婚,否則將視作他自願放棄繼承權。
“謝景遲,告訴我,你答應和我結婚是因為那份遺囑嗎?”秦深低下頭,話中有清晰的殘忍意味,“如果是的話,那個婚約不過是我祖父和你父親的口頭約定,你不一定要履行。”
謝景遲在那雙淺色的眼中看到自己軟弱迷茫的倒影。
秦深並沒有大發慈悲地放過他,“你也可以跟江斂他們回去,江斂和我說他願意做你的監護人,他還說他沒有結婚生子的意願,隻要你願意,你就是他唯一的法定繼承人。”
謝景遲捏著被角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
江斂都見過了秦深,那麼那一位更加神通廣大的江先生呢?
一定是見過的吧。
見過的話,他們又說了什麼呢?他們會不會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
秦深要讓他跟那些人走嗎?
謝景遲心裏堆滿了這樣那樣、雜亂無章的念頭,“不是。”他下意識反駁道。
“不是嗎?”秦深反問道。
見他怎麼都不肯相信的樣子,謝景遲有些慌了。
他的邏輯思維能力似乎隨著考試的結束一同離去了,他沒有太多組織語言的餘裕,想到哪就說到哪,“我不想跟他們走,他們對我不聞不問了那麼多年,這時突然冒出來,我沒有辦法相信他們……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考慮過了,我願意的。我都願意的。”
他話音剛落,秦深扣著他肩膀的手驟然收緊了。
“謝景遲,這就是你考慮的結果嗎?”
他想要點頭,但是下巴被人捏住,迫使他把頭抬得更高。
秦深瞳色慢慢加深,“願意被我標記,成為我的所有物。事先說好,你隻有一次回答的機會,我不接受反悔。”
謝景遲溫順和他對視,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在水裏浸泡過一樣,濕漉漉的,帶著點可憐巴巴的意味在裏麵。
半晌過後,謝景遲小聲地說,“我……我都知道的,就算這樣,我也……願意。”
說完他就像等待審判的囚徒一樣,垂下了眼睛。
長長睫毛遮住了深色的瞳仁,在灰調光照下濾出一片柔和的陰影。
生病又睡了太久,他左邊的臉頰上還有幾絲紅色的壓痕,眼角也有些紅。
這是一種脆弱的、容易被傷害的美麗,即使被掠奪也無法反抗。
秦深摩挲著他眼睛底下那一小塊細膩的皮膚,貼著他柔軟的、微張的嘴唇輕聲呢喃。
“這是給你的獎勵,還有,這段時間不要再用抑製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