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遲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夢裏蔣喻和他說秦深出了車禍。
怎麼可能呢?他試圖用這樣的說辭安慰自己,但腦海裏另一道尖細的聲音說,怎麼不可能呢?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秦深會這麼久不接他電話,為什麼這個點蔣喻還在外麵?
哪怕身處溫暖的夏夜他還是手腳冰涼,胃沉甸甸地往下墜。
他用力地掐了手臂一下,尖銳的疼痛喚回了他的神智。
果然他的認知沒有出錯,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做夢,他的目光偏移了幾寸,發現手機就掉在他腳邊不遠的位置,屏幕一閃一閃的。
幾分鍾前他還在和蔣喻通電話……回過神的他撿起手機,驚訝地發現電話居然還沒掛斷。
“蔣喻?你還在聽嗎?”他把聽筒放到了耳邊,試探性地叫了蔣喻一聲。
對麵的人沒有說話,輕柔的呼吸聲通過電流信號傳到謝景遲的耳朵裏,謝景遲很難界定自己此刻的心情,“對不起我剛剛有點太激動了……”
“謝景遲。”
“蔣喻”開口說話的一瞬間,謝景遲愣在原地。
他就算死了、化成灰也不可能認錯這個人的聲音。
是秦深,蔣喻口中剛做完手術沒多久還在昏睡的秦深。
“是我,你……”他想問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痛,又擔心自己說了多餘的話,“你醒了啊,要不要再去睡會?”他忐忑而小心地問道。
就像是有讀心術那樣,電話那頭的人很輕易就讀懂了他的顧慮,“我沒事。”
但怎麼可能沒事呢?謝景遲咬住嘴唇,回想蔣喻和他說的那些話。
蔣喻說他們在回去的路上被卷進一起連環車禍,雖然司機反應很迅速,在那輛卡車撞上來前緊急調轉方向,但車子還是衝出了車道,撞到了路邊的花壇。
警察和救護車到的時候,車頭整個地撞變形了,車子裏麵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前排的司機肋骨斷了幾根,後排的秦深右前臂骨裂加輕度腦震蕩。
謝景遲不知道這場對話要如何繼續下去,就聽到秦深又說,“對不起。”
這一刻,謝景遲心裏最後一點委屈也煙消雲散了,留下的隻有無盡的酸澀。
“對不起,沒有履行和你的約定,讓你為我擔心了。”秦深還在為自己的失約而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你的錯。”謝景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明天就回來了……等我回來。”
明明是劫後餘生,謝景遲的心裏卻沒有分毫喜悅。
他要親眼看到這個人的臉,確認他是真的沒事,心裏懸著的石頭才能落地。
秦深的聲音越來越輕,“如果還有沒處理完的事情,也可以不用急著回來。”
謝景遲一時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卻還是故作輕鬆地打趣,“我都放暑假了,還能有什麼事?”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秦深的回答,“你睡著了嗎?”他屏住呼吸,試探性地發問。
短暫的響動過後,接電話的人又變成了蔣喻,“謝景遲,醫生剛過來給他打過安定,這會睡著了。”
“好。”如釋重負以後,謝景遲感到了一陣模糊的失落。
蔣喻拿著電話站到病房外麵的走廊,“他的電話不在身邊,你打不通是我的失職。”
“他現在怎麼樣?”謝景遲當然不會相信秦深說的沒事,“我要聽真話。”
“骨頭裂了好幾道,不過沒有完全折斷,打了石膏,過段時間就能拆,比較棘手的是撞到頭……”蔣喻停頓了一下,“當然,頭也拍了ct,沒有淤血,就是腦震蕩,需要靜養。保鏢都在外麵,我準備守到後半夜,確定沒什麼事了再讓別人來接替我。”
“我……我知道了。”謝景遲脫力似的靠在椅背上,嗓音虛弱地說,“麻煩你了。”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和後背都是冷汗。
蔣喻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還帶著海浪一樣的回聲。
“別想太多,真的沒事,你要是不放心晚點我拍一段他的視頻發給你,你看了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到機場接你,有什麼話你可以當麵和他說。”
電話掛掉以後,謝景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把車開回去的。
他整個人就像是在夢遊,精神恍惚得連門鑰匙都插錯了好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