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蓁蓁坐在病房內, 她看著躺在床上日漸消瘦的甘鈴,還有桌上那一口未動的飯菜,輕皺起眉頭,起身走出病房。
“蓁蓁, 我的病情我早就知道了, 手術,我不做了。”
這是剛剛甘鈴對她說的話, 她看著她, 眼中裝滿了舊事,“你爸走了, 我好像也突然明白了, 離開他,不看他, 其實是因為害怕,在我心裏他一直都是捧著滿天星等在學校門口的那個大男孩,他是我心裏的夢, 是無人代替的存在。”
“蓁蓁,你還記得嗎,你爸曾經說過,等以後我們有時間了,就一起去旅遊,然後尋一處最美的地方定居。”
“蓁蓁,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旅遊嗎?”
蘇蓁蓁坐在醫院走廊上的長椅上,她的頭微微低著, 耳中回響著甘鈴剛剛對她說的話,長歎了一口氣,抬手掏出手機。
*
安宅內,安父看著抬手打開桌上的文件袋,除了甘鈴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還有一個信封,輕展開:
老安,在你展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A市了,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我知道,我欠你一句對不起,也知道,我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
老安,我們結婚應該有六年了吧,這六年裏,我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隻貓,也吃了最多的蝦,可是我卻時常會懷念之前的生活,我的生活,是被我自己的虛榮心給毀掉的,如果當年……
老安,人總是這樣,隻有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其實我一刻都不曾真正忘記過他,可是我……
自私、虛榮……
這樣的我,連自己都厭惡,所以上天才會那樣懲罰我吧,讓我這六年來不能親近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可以親近了,卻已經時日無多。
老安,這輩子我虧欠了太多的人,虧欠你的,我已經無法償還了,如果……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我要當你的姐姐,照顧你、寵愛你、包容你、愛護你,就像你現在對我做的這樣。
再見了,老安。
有風吹起信紙的一角,安父輕閉上眼睛,任風吹走那封信,他悵然的靠在沙發上,許久沒有動彈。
她僅用了一支舞便打動了他的心,可是他用了整整六年,卻依舊徘徊在她的心牆之外。
安言溪站在門外,他看了一眼靠在沙發上的安父,剛要出聲,一張紙蓋在了他的鞋尖部,彎腰拾起那張紙。
看完之後,他沒有進屋,而是轉身走向院子,茜茜邁著貓步朝他走了過去,躍進他的懷裏,尋了一處舒服的位置。
安言溪坐在院內的秋千上,才剛七月,他卻有了蕭瑟之意,蓁蓁走了,甘阿姨也走了,好像他之前所有的放棄,都變得不值一提。
如果那個時候,在她說喜歡他的時候,他也說喜歡她的話,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
A市機場,鬱蕾和賈乾前來送行,蘇蓁蓁卻遲遲沒有看見顧白,臨近檢票的時候,蘇蓁蓁才收到顧白發來的短信:回來的時候,發個短信給我,我去接你。
蘇蓁蓁淺勾起嘴角,關上手機,她不知道這段旅程會去往何處,也不知道會用多長時間,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看著窗外,當人越變越小,當白雲越來越近的時候,她流淚了,這段未知的旅程,沒有他,恍若孤獨一人。
蘇蓁蓁偏頭看向身側的甘鈴,她已經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蘇蓁蓁輕抬手握住甘鈴的手腕,細微的脈搏跳動,讓她的心定了一些。
從七月到來年的十一月,她和甘鈴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過最藍的海,最白的雲,最高的山,最大的雪,甘鈴的身體很差,一路邊走邊停,可是她卻堅持抱著蘇挺鬆的骨灰盒。
十一月的北方,早已滿天飛雪,蘇蓁蓁和甘鈴宿在名宿內,早上一推開窗,枝丫早已覆上雪花,一枝一枝,就像開了一簇一簇的沒有香味的白花,陽光出來了,灑在枝丫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暈。
蘇蓁蓁借來一個輪椅,甘鈴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輪椅上,蘇蓁蓁幫她圍上圍巾,戴上帽子,見她手上抱著蘇挺鬆的骨灰盒,便又拿了一條毛毯蓋在她的身前。
蘇蓁蓁推著甘鈴走出屋外,陽光灑在地上,黃燦燦的,看起來特別暖,蘇蓁蓁尋了一處有陽光的地方停下輪椅,她看了一眼甘鈴,在她麵前蹲下身子,輕握住她抱著骨灰盒的手,“媽,你看今天的陽光多好啊。”
“嗯,是啊。”甘鈴輕眯起雙眼,她的臉本來就瘦,如今更是瘦的不成樣子,似乎真的是皮包骨,本來很是有神的大眼睛,如今也凹陷下去,沒有一點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