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門前不遠, 有個池塘。閃電劃過時,能清晰看見一塘荷葉正旺,暴風雨說來就來。陳有水站在青石上,大風吹著他搖搖欲墜, 大片雨水澆砸在身上, 隱隱生疼。
破空而逝的電光,雷聲轟轟, 四下除了嘩嘩雨聲, 便是雷鳴。陳有水腦子裏越來越迷茫,心裏卻是被雨水澆的越來越清醒。
莫高樓打開了門, 大聲喊:“哥, 你在哪兒?”
雖隔不遠,陳有水聽不到, 莫高樓的喊叫淹沒在雨聲之中。疾風暴雨裏站的久了,陳有水意識也有些迷糊。
初蓮也在喊:“有水,你在哪兒?”她披著雨衣, 要出來尋找,高樓拉住了她,不舍讓她冒雨。
又一道閃電劃過,莫高樓看見了:“哎呀,俺哥要跳河!”他這一喊,把初蓮和門裏的莫母嚇壞了。
高樓奔了過去,初蓮也要過去,母親一把拉住她:“路滑, 你不敢過去,小心身子啊!”
薄薄一層碎石下的土地被雨浸得鬆軟,莫高樓一腳實一腳虛,撒開腿跑到陳有水跟前大喝:“哥,你做啥!”說罷他不見陳有水動彈,攔腰一抱,把他扛到肩上跑了回去。
一家人誤以為陳有水要尋短見,莫父也嚇得不輕,全沒了剛才的憤怒。莫高樓將陳有水抗進廂房,莫母忙去堂後架起大鐵鍋,添滿了水,將火燒旺,一邊烤著淋濕的衣裳。
陳有水呆呆站在廂房裏,麵無表情看著莫高樓一通忙活。
他抗進來一口扁缸,放在地上,去挑涼水。院內有轆轤井,高樓冒雨一桶一桶打著水。又去後廚挑開水,忙活半天兌了大半缸:“哥,你快洗洗吧,俺姐說你身上有傷,發燒了了不得。”
陳有水默然不語,站著不動。
“哥,你咋了?”
陳有水看了看他,這才脫了衣裳。高樓扶著他坐進缸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裏漸漸有些明白了。
“哥,你長的真白淨。”莫高樓憨憨笑笑,見他還是不說話:“哥,沒什麼,俺都知道了。你隻要娶俺姐就行,爸媽思想太保守,你不用理他們。”
他又湊近了說:“俺給你說,俺們班有個小子,把女同學的肚子也搞大了,他倆就結婚了,這都不算事兒!”
陳有水木木看著他,竟會說了句:“這樣不好。”
高樓全不理會:“來,俺給你搓搓。呀,哥,你這背上這麼大的傷疤,咋弄的?”
陳有水看看他,高樓一身也是濕透了:“你脫了也來洗洗吧。”
莫高樓有些扭捏:“俺等你洗完再洗。”
莫父披著雨披一直在門外守著,終於忍不住問:“高樓,你哥沒事了吧?”兩人在裏邊沒聽到,他把門推開一道縫又問:“你哥沒事吧?”
高樓望門外瞪了一眼:“還沒死哩!”
莫父心下稍安,回到堂屋,看見女兒傻傻坐在那裏,長長歎了口氣。莫母從後廚出來,看著爺兒倆模樣,不禁埋怨:“都怪你。”
“咋又怪我啦?”
莫母說:“誰成想那孩子也是個心思重的娃。倘虧是高樓硬要去找,他在塘裏淹死了,人家爸媽不坐著飛機把咱家給炸了。”
“那塘裏水淺淹不死人!”
“你就是倔!”
莫父又是歎氣,對初蓮說:“閨女,去那屋好話說幾句,年紀輕輕可不敢有重心思啊。”
初蓮見父親放了話,起身就要過去,莫父一拉她:“等他洗完澡再去。”
莫母扒著門往外喊:“高樓,水燒好了,還要麼?”
風急雨驟、雷聲轟轟,廂房裏根本就聽不到。莫母拉拉莫父:“你把熱水挑過去!”
莫父眼一瞪:“還反了,讓俺伺候倆娃?你咋想的!”說罷氣哼哼回了裏屋。
母女倆在堂屋門前守了半天,見高樓開了廂房門,撅著屁股拖出了扁缸,一推,就地把水倒了。
莫母說:“你去那屋,把高樓的衣裳給他找一件。”
初蓮應了聲,披著雨衣跑去廂房。
陳有水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初蓮心疼瞅著他。陳有水撇頭瞧見了,衝她點點頭,初蓮支開高樓。
高樓一出去,初蓮幾步上前,握住了陳有水雙手:“你還真要跳河啊!”
陳有水強笑:“要真是不能娶你,索性跳下去就沒了煩惱,也是解脫。”他說著咳嗽起來,初蓮忙給他端水。陳有水喝了口水:“頭好沉。”初蓮探了探他額頭:“呀,你發燒了!”
“沒事,一時著涼,忍忍就好。”
“你身上有傷不比平常,發熱牽動了傷口怎麼辦?”
初蓮去堂屋翻箱倒櫃找藥,莫母又跟著揪心,幫著找了退燒藥、消炎藥,看著陳有水服下:“要不俺讓高樓去村東頭把劉大夫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