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鬱森的煙還是點著了, 他擰起了眉,望了望屋裏,裏邊還在一陣陣說笑。
甄慕慕拉住他手,看他的樣子有些緊張, “到底出什麼事了?”
“慕慕, 我們得回去了。你設法讓你爸媽今天就跟著我們走,現在就走, 不能讓他們察覺到任何異樣, 鎮定點。”
慕慕點頭。
“你把陳有水叫出來。”
慕慕回屋,方鬱森出了院子, 站在門口。他望著天際邊的一朵烏雲, 心中忐忑不安。
不一會兒陳有水過來了,討了根煙, “剛剛商量著這兩天回去,你叫我幹嘛?”他說完才發覺方鬱森神情異樣,“怎麼了?”
“我給你說件事情。”
“說唄!”
方鬱森望住了他, “你記著,隻要咱兄弟倆在,天就塌不了。”
陳有水覺出了不安,“到底怎麼了?”
“你爸......被捕了。”
“......”
“肖姨她......”
陳有水抓住方鬱森雙臂,“我媽怎麼了?!”
“癱了。”
陳有水眼前一暈,晃了一晃,方鬱森忙拉住他,低聲喝道:“你挺住!”
“我......我, 我得馬上回去!”
“你別急,事情已經出了,你早一步晚一步回去都於事無補。我讓慕慕進去說服莫家現在就跟咱們走,你千萬穩住,別聲張。”
“我......”陳有水顫著聲音,心痛如錐,事到臨頭才幡然,“我不孝啊!”說著身子一軟,跪在了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方鬱森拉起他坐在台階上,不住地說:“穩住,穩住,穩住!”
陳有水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撲噠撲噠,大滴淚水掉在地上,殷了一片。方鬱森撫著他脊背,“別讓他們看出來,這個時候不敢再節外生枝了。”
陳有水壓抑著,雙肩微擻,“我懂,我懂......”
“我們兩輛車,足夠一家人回去了。不行讓慕慕開你的車。”
“不用。”陳有水咬了咬牙。
“你調整下狀態,一路上跟著我,不能超車。”
“我沒事。”陳有水抬起頭搓了把臉,眼仁血紅。
*
方鬱森離家後不久,陳國顧被秘密隔離審查。陳國顧出差是常事,肖玉琴都未曾留意。連日的危機感,因為丈夫托病致仕讓她放鬆了警惕。直到檢察院前往陳家搜羅證據,肖玉琴才意識到陳家的天要塌了。
又幾日,檢察院的逮捕證正式下達,拘留了陳國顧。肖玉琴站在院子裏,望著炫目的太陽,耳膜中灌滿了心髒咚咚跳聲。忽然間一切都靜止,心跳聲也聽不見了,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再次醒來時,陳有水跪在床前。肖玉琴口斜眼歪,左體意識麻木,她看到陳有水時,咧著的嘴巴滴著口水,伸出右手,使盡了力氣一下一下打著他的腦袋。
陳有水不敢躲,也不敢哭,筆直地跪著,心肺欲碎。
方鬱森到了黃城市直接去了支書家裏,陳國顧被捕的消息一經傳開,兩個工廠人心惶惶,加之有人帶頭挑事,工廠被迫停產。
方鬱森帶著支書奔往西城村板材廠,數百工人圍在財務室門前鬧事。支書有些慌神,“乖乖,這是要搶財務室啊?”
方鬱森把車開進大院,拍了兩下喇叭,嚷嚷著的人群稍靜。他正要下車,支書一把拉住他說:“揪出來帶頭的!”
“我明白。”
兩人下了車,一個是支書,一個是代村長兼廠長,人群立馬讓出一條胡同出來。方鬱森大步走了進去,財務室鐵門緊閉,方鬱森啪啪砸門,裏邊有人喊:“方廠長,門開不得!”
方鬱森大喊:“誰還敢搶嗎,開門!”
門吱吱呀呀拉開了一條縫,方鬱森一腳蹬了過去,門開了。他回頭瞧瞧眾人,冷眉一豎,“你們圍在財務重地鬧事,這是要搶劫嗎?現在門開了,有種的過來,陳國顧一個人住牢正嫌寂寞!”
人群安靜了,不久就有人答言,“方廠長,誰說要搶財務室了?該發工資不發,大家夥上有老下有小,張嘴等飯吃,就不能過來要個說法?”
方鬱森認得他,素來和陳國顧為仇作對的村委成員黃建軍。他在板材廠任職,當日在陳國顧家中,也是這人左擋右擋攔著方鬱森接任村長和廠長的職務。
“要說法?要說法需要罷工嗎?”方鬱森走到財務室門邊,往裏瞅了瞅,“財務主任呢?”
副主任湊過來低聲說:“主任昨天被紀委的人帶走了,不讓聲張。造好的工資表沒主任簽字,不能下發。隻不過耽擱了一日,往常工資推遲幾天是常事,這次是有人趁著陳廠長被捕,挑頭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