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方鬱森要做什麼, 支書見他行事的手段、說話的氣場,暗自放下心來。他能一眼看出,方鬱森手段絲毫不輸於陳國顧。陳國顧功過不提,他還是相信陳的眼光, 所以會在陳國顧推薦方鬱森之後, 用力推了一把。
方鬱森翻著這兩年的工資表,說:“大部分還是按時發放工資的。去年三月, 發放工資的日子推後了三天。去年十一月, 推遲了四天。今年四月,推遲了兩天。黃主任, 這三次您也帶人鬧了嗎?”
年近五十的黃建軍臉色變白, 啞然不語。
方鬱森故意激他,“哈哈, 我知道了,你怕陳國顧!”
“我怕他?”黃建軍冷笑。
“不怕?”方鬱森說:“那看來這次鬧事是衝著我來的?”
黃建軍不說話了。
方鬱森起身挺拔著調門說:“這就是你嘴中口口聲聲的公道?來,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想坐廠長的位置,大步走過來,給你坐!”他說著,掂起來椅子,啪一聲重重放在桌前。
黃建軍愣在當地,身旁有人說道:“黃主任為職工請命有什麼不妥?”
方鬱森大喝:“還要狡辯!工廠的命脈是什麼,是生產!停了生產就是天大的錯!”
“方廠長,大家就是對您沒信心, 你不能不讓人說話。”
“我堵住誰的嘴巴了?是你們不讓我說話!”方鬱森伸出三根指頭,眉頭飛舞般上揚,朗聲道:“給我三年時間,我再建一個板材工廠。這三年,職工待遇、福利但有一分下滑,不用你們說話,方鬱森自動離職!”
“好!”人群被他豪言感染,紛紛鼓掌。
黃建軍麵部顫了顫,他終於認識到小覷方鬱森了。這個被多少商界巨賈看中的人,和陳國顧根本不是一類。他從容不迫,淡定自如,一交手自己就落於下風,村委用他,看來是有道理的。
“三年後,我再來找你兌現今日諾言!”黃建軍說完要走。
“慢著點吧!”方鬱森攔住了他,“停產的責任總要有人來擔些沉重的。”
黃建軍臉微揚。
方鬱森問辦公室主任:“按照規章,該怎麼處理?”
“規章?這個......原來都是陳廠長一人說了算,製度還不太健全,沒......沒多少規定。”
“......”方鬱森愕然,一二十年的工廠製度不健全?開什麼玩笑?
支書輕聲說:“這次算了吧。”
黃建軍哼了一聲揚長而去。生產部長看看時間,將近四點,喊道:“都別愣著了,各回崗位開機準備交接班,工資下班再來領吧。”
人數盡散,支書說:“我去和老黃談談,他就是固執和老陳作對,都不是大奸大惡。你陳伯也有他的不是,這次聽說是找到了貪汙的證據,也不知道會怎麼判。”他說著歎了口氣走了。
方鬱森下了台階,站在大院中,茫然四顧,一時間哭笑不得。
嘀--嘀--
有人按喇叭,方鬱森回身,這才看到不知何時自己車旁停了一輛車,是許一寬的座駕。他忙走過去,“你怎麼來了師父?”
許一寬微笑,“來看看西城村的水有多深。上車吧。”
方鬱森搖頭歎氣上了車,許一寬說:“年紀輕輕整天愁眉不展,對身心不好。”
“師父,我就不明白了,有人的地方為什麼總有鬥爭。”
許一寬拍拍他肩膀,“你記住師父一句話,‘人是苦蟲’。”
“我還不明白,這麼大個板材廠,快二十年了,怎麼會沒個完善的製度?”
許一寬說:“你陳伯善於人治。善於人治的人,討厭製度。”
“不能人治。”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來嗎?”
方鬱森眨巴著眼,“你不是來看看水深水淺嗎?”
“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談談。”
“您說。”
“老陳倒了,你大師伯讓洪劍去給他打這場官司。洪劍算了算,最理想的結局,怕也得判幾年。”
方鬱森想起陳國顧曾信誓旦旦說過,他沒做對不起良心的事情。“我陳伯到底貪汙了什麼?這兩個廠子的賬目不是沒查出來什麼?”
“不是貪汙,是受賄了。你們村這些年規劃的幾個地方,零零散散,他拿了點。”
“......”
“鬱森,你現在是代村長,如果今年選舉成功,師父的話你要記死在心中。”他說著拍了拍方鬱森的手:“就是做的再天衣無縫,這手,千萬不敢伸出來。這是條不歸路,伸出來就回不了頭了!”
方鬱森笑了笑,“師父,三百萬啊,當時我都沒眨下眼睛。”
“三百萬?”許一寬哈哈大笑,笑得咳了幾聲。他看著發呆的方鬱森,又說:“徒兒啊,今天的話哪兒說哪兒了,你們村要規劃了,這是省市兩級牽頭數以百億計的大項目,你心裏頭得有點忖量。好了,說說這次的來意吧。”
“師父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