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義,所謂君子(1 / 2)

深衣對張子山本無十分的惡感,然而此時聽他冠冕堂皇地以官家身份,抖出陌上春的底細,分明就是要假官兵之手,置陌上春於死地,心底哪能不氣憤非常!

她跨前一步,擋在陌上春之前,忍怒道:“張大人,你想必是弄錯人了,他分明就是靖國公長子莫陌,怎麼會是陌上春?”

重重官兵圍在此處,箭矢如林,陌上春腿腳尚未痊愈,想要全身而退,定是極難。深衣想著此時境況,必是硬拚不得,隻可斡旋。

張子山和陌上春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話語中的意思已經清清楚楚,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若要鬥下去,那隻能兩敗俱傷。

張子山不置可否,紫川郡主卻厲目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裝!我已經查到了鳳還樓的生死簿,莫陌在十二年前,已經被你殺了!你殺了他不說,還冒名頂替混入靖國府偷學靈樞九針,縱是千刀淩遲,也死不足惜!”她容色淒然,眼中血紅,向眾官兵喝道:“還不捉了這個惡賊!”

深衣搶道:“慢著!你們說他是陌上春,有何證據!”

紫川郡主冷聲道:“脫了衣服,背上有無刺青,自見分曉!”

深衣道:“如你這般無端指責,我亦可指認張大人是執名一品!若他坦蕩,不妨一齊讓大家看看!”

紫川郡主喝道:“胡說八道!張通判行得正、坐得直,豈容得你血口噴人!”

深衣執著道:“身為官家,須得以身服眾!他若是不敢以背示人,那必是心中有鬼!”

紫川郡主怒道:“哪裏來的野丫頭胡攪蠻纏!你這般包庇,連你也一同捉拿了!”

深衣忽的手中亮刃,昂首錚錚道,“那便來捉試試!我朱尾難道還怕了你們不成!青天白日律法朗朗,就算是捉了,我也會鬧到天子麵前去說個道理!”

張子山忽而冷笑道:“既如此,那就讓你們被捉得心服口服!”

說著,竟解了銀帶,眾目睽睽之下,將上身官袍褪至腰上。但見肌骨精壯,前後一色,竟是不見半寸玄武刺青!

深衣看傻了眼,未及去想為何是這般狀況,眼前一花,陌上春已至張子山身前。

沒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了手。

可那一柄細刃小刀,已經寸寸自張子山的心口抽了出來。

“你殺了白音。”

幾乎是一字一字從緊咬的牙關中擠了出來。

張子山圓睜雙目,頹然倒了下去。五指還捂著胸上傷口,然而那傷口極小極細,並無滴血滲出——深衣識得這樣的手法,陌上春殺賀梅村,正是如此一刀,不偏不倚,精準刺斷了心脈。

短暫驚愕之後,官兵中爆發出幾聲大吼:“他殺了張大人!”“上!”

然而未待羽箭射出,陌上春手腕輕振,銀光閃出,龍魂索絞上紫川郡主,刹那間拽至身前。左手刀抹上她的頸子,厲喝道:“誰敢動手!”

官兵驟然止住了腳步。紫川郡主方要開口,被陌上春擘指拂了穴位。

陌上春丟給深衣一個眼色:“走!”

深衣點頭,正要折身淩虛遁走,忽的腿上一麻,竟是地上張子山點住了她腿上穴道!她悶哼一聲斜倒下去,被張子山飛身而起扣在了身前。

深衣極力掙紮,可如何逃得出張子山的手!翻身處便被製住了穴道,登時動彈不得。

陌上春幾乎是同時掠長刀而來,目色陰鷙如鷲,“放開她。你打不過我。”

張子山勒著深衣,足下錯開數尺避開長刀,張狂大笑道:“陌上春,東郊城外黑鬆林,你的老相好就在那裏,晚去片刻,他們可就沒命了!”

霎時間情勢急轉直下,深衣被張子山卡著脖頸,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焦急。

陌上春愴然望向她,那一瞬間眸中竟是千情萬緒流過,似是悲苦似是絕望似是憤恨,終是狠一抿唇,挾著紫川郡主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眾官兵如流水般緊逐而去,院中很快隻剩下了張子山和深衣兩個人。

“你看看,你這就是你喜歡的人,危急之際,寧可救自己的老相好也不救你!”

深衣茫茫然地望著一片狼藉的院子,月色輕寒,滿地如霜。

前一刻,她還同他手挽著手在一起。

這一時,她卻要與他各曆生死。

她懂陌上春那一眼的意思,她亦懂得為何他會選擇去救白音而不是她。

晚去一步,白音會死。而且隻怕不止白音,還有徐先生夫婦。

但是她還有用,張子山不會殺了她。

陌上春給她講過了過去在鳳還樓的事情,她亦知曉白音對他如親姊般的感情。

倘若他棄了白音和徐先生夫婦來救她,恐怕終身都會內疚。

她亦會良心不安。

深衣麵目呆滯,道:“你為何受了他那一刀,卻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