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3 / 3)

任誰瞧著這宅子都不會相信,宅子的主人是才在朝堂上被陛下當麵訓斥過、眼下還是被停職禁足的“戴罪之身”。

原本就極看不慣嚴懷朗時常挑釁規製的一些人得知此事,簡直氣得牙癢癢,暗地裏痛罵嚴懷朗是個“無恥奸佞”;可又偏偏說不實他如何無恥,如何奸佞。

有很長一段時間,朝堂上隻要一提到嚴懷朗,就是“河豚遍地”的景象。

對此,嚴大人本尊隻是“清風朗月”地無辜一笑,便就接著忙起自己的婚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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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回弦歌巷後,木蝴蝶與月佼彼此細細談過別後種種,月佼才知道,原來玄明心中的扭曲病態遠超她的想象。

木蝴蝶也是被擄到香河城郊外那座莊子中後才發現,以往但凡月佼用過的人或物,隻要月佼不再用了,玄明私下裏竟都偷偷想法子再納為己有。

聽了木蝴蝶所言,可把月佼給惡心壞了。

這也再次說明,前一世的紀向真果然是受了無妄之災。

在玄明看來,紀向真是月佼的第一個男寵,既月佼“用過”這男寵了,又要丟掉,那他也一並“收”著。

而木蝴蝶在知道了月佼那曲折離奇的身世後,也不免感慨一番。

如今既紅雲穀一時回不去,她自是留在月佼身邊,待隋枳實那頭想出破解瘴氣林的法子,朝廷將紅雲穀之案了解後,再回穀中與家人團聚。

木蝴蝶從前照顧月佼許多年,對月佼的一應習慣都非常熟悉,自然很快就青蘿與紅綃手中接過了大部分照拂月佼的事宜。因木蝴蝶諸事妥帖,月佼便與嚴懷朗商量了,將青蘿與紅綃還回了高密侯府。

眼見木蝴蝶將月佼照顧得很好,連之前一直喊著的頭疼都逐日見好,不單嚴懷朗舒心,羅家那頭也頻頻送來許多物事,有些是給月佼添用度的,有些卻是專程答謝木蝴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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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的申時,被暫停職務的嚴懷朗去右司接了月佼放值,兩人一道回了弦歌巷。

其實弦歌巷離監察司較遠,不如住官舍方便,可月佼不願讓木蝴蝶孤零零在家,況且若是住官舍,也就不方便再叫嚴懷朗“暖床”了,於是每日早出晚歸地來回跑。

這些日子嚴懷朗每日也是天不亮就與月佼一道出門,大多時候都在忙著籌備婚禮的事宜,申時再去將放值的月佼接了一道回來,仿佛同熙帝那道“暫停職務”的諭令是專給他騰空似的。

兩人回到弦歌巷後,木蝴蝶已將晚飯備妥當,其中還有幾樣專程為月佼做的紅雲穀慣見的吃食。

落座後,月佼的目光一直黏在桌上那些杯盤碗碟上,欣喜水眸中美滋滋閃著小星星,將身旁的嚴懷朗給忽略得極為徹底。

被冷落的嚴懷朗極力自救,指著其中一個盤子問道:“那是什麼?”

月佼像是忽然想起旁邊還坐著她那可憐的心上人,忙將笑眯眯的臉轉向他,獻寶似的“是‘蓋口’!”

見她終於肯“施舍”自己一眼,嚴懷朗自是配合她的開懷,便細細將那盤菜打量一番後道,“瞧著像是細肉碎蒸的?”

月佼舉箸拈起一片,“這個呀,要先將肉剁合著蔥薑剁得細細的,拌了香料後再蒸,還要刷上顏色好看的濃稠果、菜漿汁,出鍋以後切成肉糕的模樣……香吧?我最喜歡它了。”

說著,她就將那片肉糕喂進嚴懷朗口中,嚴懷朗噙笑享受了這投喂,慢條斯理地品嚐完那片“月佼最愛、誠意推薦”的肉糕。

見她樂顛顛大快朵頤,又不搭理自己,於是忍不住又問:“你方才說,它的名字叫什麼?”

“叫‘蓋口’,”月佼扭頭看著他,笑得怪模怪樣,“意思是吃了就不許說話。”

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這桌上的地位比不過那盤肉糕,嚴懷朗又好氣又好笑地閉了嘴,委委屈屈地替她添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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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木蝴蝶熟稔地替沐浴過後的月佼擦著頭發,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月佼道:“待過兩日我休沐時,就帶你出去玩。”

站在她身後的木蝴蝶手中拿著幹巾子,認真替她擦著頭發,“好啊。眼看著入冬了,原是該替姑娘備些過冬的東西了。”

紅雲穀沒有“過年”的習俗,“過冬”卻是大事。整個冬季都是紅雲穀人休養生息、闔家團聚的日子。

平日裏羅家總往弦歌巷送東西,這幾日裏高密侯府、甚至忠勇伯府也都時不時有東西送來給月佼,說來倒是不缺什麼。

不過木蝴蝶所說的“過冬的東西”,其實主要是指食物。冬季的紅雲穀人不上山打獵,田地裏也沒有太多可收成的,於是養成了在秋末冬初時就儲備食物的習俗,專供過年時候在家吃的。

這是月佼在京城過的第二個冬天,去年她大多時候都是獨自在這宅子中看書備考,倒也沒特意準備什麼。今年有木蝴蝶在身邊,她便也有了“過冬”的興致。

“那咱們多買一些瓜子,”月佼興致勃勃地扭頭瞧瞧木蝴蝶,“嗑瓜子可有意思了。”

紅雲穀沒有瓜子,木蝴蝶之前隨月佼出穀時,打交道的多是些江湖人,也沒見過誰有閑心嗑瓜子;之後月佼出走,她自飛沙鎮回紅雲穀陪家人過完冬,又在穀中待了不到半年,就被玄明強行從穀中帶出,關到了香河城郊山上那座莊子裏,自然也不會見識到“嗑瓜子”這件事。

於是她也好奇了:“怎麼嗑?”

“其實我也不大會……”月佼嘿嘿一笑,“等我學會了再教你。”

木蝴蝶點頭笑著應下了。

月佼又道:“哦,對,到時候咱們去找紀向真一道出去逛,眼下他的傷已經大好,一時又沒有複職,獨自在家肯定閑得難受了。”

自從明白了前世的紀向真是受了自己的牽連,月佼便打定主意要對紀向真更好一些。

木蝴蝶一時沒想起,愣了愣:“那是誰?”

“哎呀,就是那年我在穀主手中救回來的那個人啊……”月佼手舞足蹈地急急解釋,“後來在飛沙鎮,你不是還在街上瞧見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