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活命的首要,就是先把“紅雲神女”的威勢立起來,讓暗處的人對她有所敬畏或忌憚。
“阿木,”月佼負手轉身麵向木蝴蝶,一臉老成的凝重之色,“我看起來不像個神女,對吧?”
木蝴蝶皺眉,“姑娘本身就是‘神女’,沒有‘像不像’的說法。”
“不不不,是我沒說清楚,”月佼抬手點了點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的意思是,我得做個稱職的‘神女’。衣著妝容、言行舉止都得有那個樣,叫別人一看就覺得我是深不可測、不好欺負的狠角色。”
從前的月佼對“神女”身份簡直是冷漠到耿直,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積極上進的心思,讓木蝴蝶欣慰又欣喜。
瞥見木蝴蝶猛點頭以示讚同,月佼又道,“母親曾對我說過,最好的‘紅雲神女’,無論意態、行事,皆應‘神異近妖’;再不濟,也該‘半仙半妖’。我好像哪頭都沒沾上?”
她的母親第五念,便是以“半仙半妖”之姿名震江湖的。
木蝴蝶誠實地表達了自己多年的心聲:“姑娘更像個少年老成的鄰家小妹,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凡事又都掛在臉上,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想做什麼。”
紅雲穀尚“火”,穀中人多活得燦爛熱烈、肆意縱心,對恩人投桃報李,對敵人斬盡殺絕;在他們看來,強者為尊、弱者為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有人手段陰狠詭譎些,隻要最後贏了,那就沒什麼好指摘的。
可月佼是紅雲穀的異類。她自幼多承祖父庭訓,光明磊落、心懷坦蕩,凡事總講個公允正直,言行舉止端肅真誠,待人接物淑質貞亮;總之,循的就是克己持正的大家風範。
因此別說妖氣,連仙氣都找不出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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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拉著木蝴蝶回到房中,緩緩踱至銅鏡前。
鏡中人梳的是小姑娘喜歡的垂鬟燕尾髻,穿的是素淨的月白素錦襖裙;眼神澄澈,身板端直,撲麵而來的古板少女之氣。
再轉頭看看身邊的木蝴蝶……月佼慚愧地低下了正直的頭顱。
木蝴蝶今日內著翻領對襟中衣,露出纖細優美的脖頸;外罩大領對襟大袖短衫,袖口鑲挑花花塊;銀鏈吊繡花圍腰,腕間套挑花護腕;下著過膝寸許的短褶裙,紮挑花鑲邊腳腿,外套織錦長襪,軟皮小短靴。
這樣絢爛熱烈的裝束中最最惹眼的,便是裙擺與襪筒上沿之間露出的那截蜜光水滑的小腿。
透著一種野性的奔放與火熱的風情。
這是紅雲穀中常見的少女裝扮,也是紅雲穀被中原武林歸為“魔教”的原因之一。
月佼以目光自上而下淡掃過木蝴蝶周身,小聲道:“阿木,你……真的不冷嗎?”
木蝴蝶被她問得一愣,接著便綻出笑來:“姑娘難得這樣委婉,往日可都直說‘衣不蔽體,叫人目不忍視’呢。”
月佼笑得尷尬,連聲致歉。
咬唇沉吟片刻後,她有些為難地將衣領拉開些許,露出精致的鎖骨,“若我衣領子放低些,會不會就略有些妖氣了?”
木蝴蝶對此隻能嗤之以鼻:“姑娘,這不是要不要拉低領子的問題,而是這世上沒有妖女會穿夾棉的襖裙。”
那略顯臃腫笨拙的少女態,嬌憨有餘,妖媚……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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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月佼細細望著鏡中那個妝容冶豔、衣衫輕薄的自己,渾身不自在地扯了扯外罩的煙霞色輕雲紗對襟大袖薄衫。
“姑娘快住手!”木蝴蝶一把按住她的手,脆生生喝道,“這玩意兒就得敞開些穿,不能攏起來的!”
月佼麵色為難,愁眉苦臉:“外衫這麼透,都露肩了……況且還冷。”
“俗話說,舍不得露肩作不成妖啊!”木蝴蝶苦口婆心地規勸。
月佼咬咬牙:“……行吧。”作妖之路,讓步與犧牲在所難免,拚了!
兩人又在鏡前細細折騰半晌。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月佼再度望向銅鏡,有些不滿地蹙眉,“妖氣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