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捉蟲)(1 / 2)

以月佼那小古板的心性,今日這一身打扮已經算得上脫胎換骨了。

可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始終沒有看出想象中那種盛氣淩人的妖嬈詭譎之氣。

月佼與木蝴蝶都是從沒出穀見過世麵的小可憐,哪裏知道真正的妖媚該是什麼樣子。

她倆這輩子見過最妖媚的樣本,大約就是月佼的母親第五念了。

不過第五念那神秘妖嬈的風情似乎與生俱來,又帶著渾然天成的淩厲之氣,真真是叫月佼拍馬也追不上。

“要不……妝容再濃豔些?”木蝴蝶皺眉審視著她的臉,陷入沉思。

月佼大驚:“還要濃?像唱儺戲那種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穀中儺戲那種浮誇又粗獷的妝麵,一起打著冷顫猛搖頭。

木蝴蝶沉吟片刻,擊掌道:“誒,若是像左護法那樣,以鳳仙草汁在手臂上紋個威風的圖樣,倒還挺能唬人的吧?”

“他手臂上是一隻白額吊睛虎。”月佼單手叉腰,另一手手掌按住額頭,無奈極了。

就她這細胳臂細腿兒的,若真要在整隻手臂紋上個白額吊睛虎……那肯定是瘦骨嶙峋、一看就吃不飽的喪家之虎,談何氣勢?

最重要的是,紋身很痛。

“要不,畫一個?”月佼咬唇苦思,搜腸刮肚地想著該畫什麼好。

思來想去,她最終拿過施福用的金粉朱砂,在左手背上畫了一朵完整的烈焰木蓮。

隻有這個圖樣她最拿手,實在也是沒辦法。

木蝴蝶凝神看了半晌,還沒來得及發表感言,就聽外頭有人秉聲求見,便匆匆出去應了。

她與來人在外小聲交談幾句,片刻後又回來,對月佼道:“姑娘,左護法自中原帶回來幾個奴隸,說是‘洞天門’門主送的;穀主請姑娘去瞧瞧,看要不要挑一個留在身邊使喚。”

奴隸?

月佼腦中有熟悉的場景一閃而過。

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之所以到死都出不了紅雲穀,原因就在於,為了救一名奴隸少年,她將自己通行穀門的令牌拱手讓人了。

果然,重活一世,該來的都會來。

這一次,她可不會讓舊事重演。

見她沉默,木蝴蝶低聲道:“姑娘若不忍心,奴婢替姑娘回了?”

“阿木,以後不必自稱奴婢,你是我的夥伴,不是什麼奴婢,”月佼徐徐站起身來,腰身挺拔,“走吧。”

“姑娘去要個奴隸回來做什麼?”既認了彼此是夥伴,木蝴蝶麵上的笑意便帶了些許調侃。

月佼腳下一滯,結結巴巴道:“既要做個像樣的妖女,那至少、至少要有個男、男寵帶在身邊吧!”

她沒法向木蝴蝶解釋自己為何非去不可,倉促之間隻能想出這樣一個看似合理的托辭來。

“哦,原來是這樣,”木蝴蝶笑著點點頭,“不過姑娘也十六了……”

這話月佼沒法接,隻好略加快了步伐。

跟在她身後行了幾步,木蝴蝶恍然大悟地低喊:“姑娘,慢著,我知道哪裏不對了!”

月佼急忙止步,茫然地回頭看著她。

“哪有妖女腰身挺拔如鬆的啊!”

小時候祖父在教導月佼時,除了講授“君子之道”外,在她的姿儀上也頗下了些功夫,是以月佼無論站、行、坐、臥,腰身皆挺拔剛直,姿態永遠端莊肅正。

月佼回想了一下自己看過的那些話本子,覺得木蝴蝶說得挺有道理,於是有些別扭地試著放軟腰身,口中道:“哦,對,姿態要慵懶。”

作妖之路漫長,隻能先從衣著妝容和外在舉止開始學起來。

****

透過木珠門簾隱約可見,紅雲穀議事廳堂內,成排的巨型火盆中烈焰熊熊。

以木蝴蝶的身份,自然隻能在門口候著。

月佼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抬手撩開木珠門簾,緩緩入內。

那些經過精心排布的火光錯落有致,將好端端一個廳堂照出了些莫測的詭譎。

前一世的月佼對這刻意裝神弄鬼的做派嗤之以鼻,自接任“神女”後,如無必要,她是不願來議事廳的。

如今她還是不喜歡,可她已開始學著不將心事掛在臉上。

“月佼今日與往常全然不同啊,”穀主大馬金刀地坐在寶座上,笑音欣慰,“玄明,你此前出穀兩個多月,沒料到月佼會有這樣大的變化吧?”

寶座階下,有三名身縛繩索的少年狼狽跪地,其中有一個身上衣衫襤褸,血痕斑斑。

月佼艱難地勾了唇,盡力保持麵上笑意,視而不見般繞行至三名少年之前,對著寶座上的穀主盈盈拜禮。

掌心有汗沁出,她偷偷在輕雲紗外袍上擦了擦。

左護法玄明狹長的笑眼朝月佼看過來:“確實出乎意料,愈發像個神女的樣子了。”

“左護法哪裏話,”月佼回首迎上玄明那有些陰森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緩緩道,“月佼本就是‘神女’,何來像不像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