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捉蟲)(1 / 3)

“紅雲穀”地處大縉東南邊境,依山傍水、峰穀交錯、地勢奇詭,穀口有瘴氣密林,可謂易守難攻。

穀中盛產各種珍奇花、藥、毒物,這使紅雲穀的人生來便擅使毒解毒。

穀中之人數百年來近乎與世隔絕地在此安居樂業,並不出穀惹事,官家便對他們放任自流,天長日久下來,此地在外人看來就愈發神秘。

早先的幾百年裏,穀中僅有一群世代生長於此的原住山民,靠山靠水自給自足。

三十多年前,有一群中原遷徙來的流民,竟奇跡般地闖過了瘴氣密林進到穀中,穀主請時任神女詢過“紅雲天神”,得知是天神旨意,便在這群人歃血盟誓、同意供奉“紅雲天神”之後,允他們也在穀中居住。

隨著這群人逐漸與原著山民通婚、融合,穀中人丁日漸興旺,若再隻靠山靠水維持眾人生計,顯然就捉襟見肘了。

十幾年前,在穀主的指揮下,紅雲穀逐漸與穀外一些江湖門派——主要是被中原武林稱為邪魔歪道的那一撥——有了生意往來。其實無非也就是賣些藥材、毒/藥與山間珍禽異卉;或收了銀錢替中奇毒無解的江湖人士解解毒之類,總之又讓穀中人的日子重新好過起來。

不過,如此一來,穀中便少不得要派一些人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也就落下些添油加醋的名聲。

紅雲穀武功路數與中原截然不同,加之又擅使毒、衣著大膽、行事亦正亦邪,自然而然被歸為“魔教”一邊。

“喂,你其實是假冒的吧?”經過五天的調養,紀向真那一身的皮外傷已有顯著好轉,臉上的青紫淤痕雖未褪盡,但總算是消腫了。

靠窗的花幾旁,月佼正端坐在椅子上托腮出神,聞言詫異地抬眸望向趴在竹榻上的紀向真。“什麼假冒的?”

此時已入夜,她又換回了以往那種看上去溫暖卻臃腫的衣衫,麵上濃豔的妝也洗去,恢複到最讓她自在的模樣了。

“哼,我雖初出江湖,卻也聽人提過,‘紅雲穀’的妖女叫‘第五念’,”紀向真將下巴杵在交疊的雙臂上,“可我明明聽到那個魔教教主喚你‘月佼’。”

“那不是‘教主’,是‘穀主’,”月佼嚴謹地糾正了他在稱呼上的錯誤後,收回目光不再看他,隻拿起手邊的細竹篾撥了撥眼前的小油燈,“第五念是我娘,她在去年冬日裏飛升了。”

紀向真轉頭看著她,目瞪口呆:“‘妖女’也世襲啊?”

“嗯,”月佼被他這說法逗笑,“我是第七十三代。”

“可是你真的不像個妖女,”紀向真訕訕將臉扭了回去,卻又忍不住好奇,“你娘……是怎麼飛升的?像高僧圓寂那樣坐化嗎?”

他顯然也是個不信鬼神的。

月佼平靜地回他:“在穀中西麵的山上,墜入山澗飛升的。”

“什麼玩意兒?!”紀向真猛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牽動了背部尚未痊愈的諸多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他嘶嘶咬牙半晌,許是等那陣遽痛過去了,才將一對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你們管那樣就叫飛升?!明明是‘失足跌落山澗、意外身故’才對吧?”

“這……”月佼被他這話噎住,片刻後才強辯道,“這神女的‘跌落’,當然、當然不是普通的跌落。”

她明白紀向真說的是大實話,可穀中眾人都說那是“飛升”,她自然也就跟著大家這樣說。

不過,紀向真這麼一提,她倒忽然茅塞頓開。

為何前世自己死後,除了木蝴蝶之外,從來沒有人來墳前祭拜過自己?

因為在其他人眼中,神女的“被毒殺”,當然也不是普通的“被毒殺”,是飛升嘛。

而木蝴蝶之所以會祭拜“飛升”的神女月佼,是因為她自十四歲起就跟在月佼身旁,兩人朝夕相處六年,對木蝴蝶來說,小她兩歲的月佼,除了是神女之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