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捉蟲)(1 / 2)

中宵夜靜,窗外有風聲呼呼。

房中明燭輕曳,溫柔地輕晃著傻呆呆的人影。

月佼端端正正坐在床榻邊沿,握成小團子般的兩手撐在床板上,滿臉呆滯,燭火盈盈襯著她琥珀色的瞳仁,裏頭全是懵懵的柔光。

宛如一隻被嚇到呆住的小鬆鼠。

“平日裏不總是一副精明又囂張的樣子嗎?”嚴懷朗麵上神情淡淡的,心中卻有止不住要往外撲的笑意在翻湧。

平常大家都說他是個不愛笑的人,可他近來每每看見這家夥就想笑,他懷疑自己可能有毛病。

他的聲音讓月佼回過神來,艱難地清了清嗓子,疑惑地看著他:“你說,‘平日裏’?是什麼意思?”

這家夥,怎麼忽傻忽精的,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嚴懷朗無奈地勾起唇角,坦誠相告:“追著你跑了許久了。”

監察司負責跟進此案的人在今年三月下旬時發現,洞天門買賣奴隸的交易方式和地點忽然之間全部大改,一番探查後,在五月中旬才確切掌握了洞天門與紅雲穀之間的恩怨,自然也知道了月佼的所作所為。

這時監察司的人才明白,去年末,有幾處地方府衙都收到過的那種字跡怪異的神秘字條,十有八.九就是出自這位熱血妖女之手了。

字條上寫著洞天門販賣人口的消息,交易的時間、地點一應俱全,就是字醜了點。

因監察司還需要循線查證洞天門手中那些“奴隸”的來源及去處,不能打草驚蛇,便讓那幾處地方府衙將消息壓下,按兵不動。

許是月佼見消息發出後官府始終沒有動靜,以為這種事官府是不管的,之後便再也沒有傳過消息,隻悶頭用自己的法子去解決問題了。

不得不說,她砸人場子的效率極高,自從她插手此事之後,洞天門竟再沒成功過一筆奴隸交易。

雖是好事,但這也成功斷掉了監察司的另一條線:沒法查證那些人最終都是被賣給誰的。

“我手下的人從五月中旬就開始追蹤你,一直到十月,”嚴懷朗眉梢輕揚,似乎又想笑了,“我親自跟在你後頭,也有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下來,嚴懷朗終於相信手下那些人之前呈遞給他的消息並非推托之詞,眼前這家夥當真如他們呈文中所說的那樣,總是突然出現,突然搞事,然後突然又不見蹤影。

像能飛天遁地似的,看得到動靜,卻總是追不上。

今日在泉林山莊的擂台下,她被人一腳踹進他懷中時,他心中第一個念頭竟是:哦,是人形,沒尾巴,不是鬆鼠成精。

月佼朱唇微啟,貝齒輕咬唇角,眸中有片刻的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是要將我抓起來問罪關押嗎?”

聽他說了許多,她自己也暗暗捋了半晌,原本對他身份的那點疑心也差不多消散殆盡。

她已經隱約有些明白,自己多半是真的闖禍了。

做了錯事就得認罰,這道理她懂。

“若我說是,你待如何?”嚴懷朗說完這話,見她又在使勁咬自己的唇角,忍不住蹙眉,脫口道,“好了好了,沒真要抓你。”

“誒?”月佼滿臉詫異,“為什麼不抓?”

嚴懷朗忍住想伸出手去揉她腦袋的衝動,溫聲寬慰道:“大縉律法中,沒有哪一條是禁止‘路見不平’的。抓了你也沒哪家牢獄敢收,難道要抓回家我自己養?”

話音剛落,他自己都有些愣了。

啐,養一隻鬆鼠做什麼?天天剝鬆子給她吃嗎?

“多謝,”月佼倒沒注意他的後半句,隻麵有愧色的點了點頭,訥訥道,“那,明日我就回紅雲穀去,再不給官家添亂了。”

祖父說過,治大國如烹小鮮,官家的人做事是要觀大局的。她之前是以為官家不管這種事,才自己去鬧騰,如今既知是有人管的,又知自己莽撞給人添亂了,自然也知道該怎麼做。

嚴懷朗眸心微爍:“雖說你罪不至下獄,可畢竟是壞了事的,總要將功抵過才算有個交代吧?”

“好,你要我做什麼?”月佼毫不猶豫地接口道。

“方才有一件事你說對了,”嚴懷朗滿眼欣慰地望著她,慢條斯理道,“江湖上的許多門道,確實隻有你們江湖人最清楚。我今夜冒昧前來,也是有些事想向你打聽一下。”

其實若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到,隻是需耗費些時間。

月佼使勁點了點頭:“嗯,你問吧。”

她很高興能有機會彌補過失。

嚴懷朗道:“你知道洞天門將那些姑娘和小孩賣給什麼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