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捉蟲)(1 / 3)

麵頰赭紅的嚴懷朗連忙鬆開了扣著她下頜的手,眼睜睜看著她像隻受到驚嚇的小鬆鼠似的,飛快地縮回去躲到帳子後頭。

月佼又羞又窘又難受,索性扯了被子將自己整個蒙了起來。

半晌沒聽到嚴懷朗離開的動靜,月佼猜想他還愣在床前,於是也尷尬到不敢動彈,隻能靜靜蒙在被中蜷著身,抱緊懷中的暖壺不知所措。

其實今日發生了些事,她腦中亂哄哄的,千絲萬縷、交錯蕪雜,一時扯不出個頭緒,直將她小小一顆頭顱攪得幾欲炸裂;再加上身子不舒爽,真可謂是身心俱疲。

可此刻她臉上發燙,心跳得砰砰砰。

今日真是亂七八糟的一天,所有事都亂七八糟,略煩人呀。

一室寂寂,無聲的沉默讓那份尷尬顯得……更加尷尬。

好半晌過後,才聽嚴懷朗清了清嗓子,不甚自在地開了口,“和你一起的那個姑娘,她……是照顧你的人吧?”

月佼在被中蒙了這半晌,覺得呼吸愈發不暢,隻得訕訕探出憋紅的小臉,偷偷覷了一眼密合的床帳。

男子姿儀挺拔的上半身被燭光映在床帳上,像貼了個門神似的。

月佼裹在被子裏蠕動幾下,慢吞吞扭過身朝外側躺著,靜靜望著床帳上那個門神般的半身剪影,片刻後才小聲回道:“阿木是我的夥伴。她想家,我就讓她回穀裏過冬了。”

“原本在暗處保護你的那些人,也回去了嗎?”

雖隔著床帳瞧不見他的神情,可月佼總覺得,他說這話時,應當是皺著眉頭的。

她“嗯”了一聲,嗓音輕輕的:“大家都想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冬,我將他們都放回去了。”

冬季向來是紅雲穀闔家團圓的時節,就像中原人過年那樣,在外做事的人大都歸心似箭。

“你……”嚴懷朗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忍下了什麼話,“要不要洗了臉再睡?”

明明他也沒說什麼,可月佼心中就是驀地一暖,眼眶發燙。

他這是見她難受,又得知能照顧她的人都走了,想幫她,卻不知該做什麼吧?

此刻她有些慶幸,自己這一世自穀中走出來了;沒再如上一世那般,始終隻是呆坐在木蓮小院,看著話本子遙想穀外的天地。

這盛世,雖仍有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可是,紅塵溫軟,前路可期。

她用力眨去眼前薄薄的水霧,心裏仿佛有個齜牙咧嘴怪笑著的小孩兒,一徑在她心尖上蹦來蹦去地叫囂著:要作妖!要作妖!偏要作妖!

“我……疼,動不了。你走吧,我,我就這麼睡,也沒什麼的。”

帳子上的剪影似是僵了一僵。

片刻後,帳子上的剪影,不見了。

月佼腦中“嗡”了一聲,旋即有些失望地扁了扁嘴,徐徐閉目。

腹部的疼痛與淡淡的失望一同湧向四肢百骸,眼耳口鼻仿佛在頃刻間消極怠工了;耳畔再聽不到任何聲音,鼻尖也嗅不出任何氣息,眼前一團漆黑混沌。

心尖上那個怪模怪樣的小孩兒也不蹦了,可憐巴巴蹲成一團,泫然欲泣地嘀咕道:作妖沒人搭理,好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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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沙鎮雖是邊陲小城,可這家客棧算是飛沙鎮上最好的,加之月佼住的又是天字房,因此房中該有的都有。

嚴懷朗放輕腳步行到外間,借著內室透出的燭火微光找到角落裏的小爐。

爐中用的是三、四個時辰都不會熄滅的上好石炭,此刻爐上銅壺中的水正懶洋洋地微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