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捉蟲)(1 / 2)

翌日清晨,月佼帶著木蝴蝶出了飛沙鎮,一路順著紅雲穀的記號,在郊外山間的一座廢棄廟宇中與玄明碰頭。

玄明顯然早知月佼今日會來,已提前候在破敗的山門前。

待月佼與木蝴蝶拾階而上,在玄明跟前站定,他似是瞧見木蝴蝶謹慎朝身後張望的小動作,冷冰冰開口道,“沒旁人。”

紅雲穀的人世代與山林為伍,無論身在何處的山中,他們都會有如野獸般的靈敏感知——

若有外人在附近,他們很快便會察覺,並迅速隱藏起行跡。

因此他們出穀行走江湖時,通常會提前在城郊的山間尋一個能讓他們覺得安全的落腳處,隻有月佼這個異類才會選擇在城中住客棧。

雖玄明這樣說了,木蝴蝶卻仍是不大放心:“打從今早進到姑娘房中起,便總覺得有生人的氣息。”

月佼心下一滯,卻又怕話說多了反倒顯得欲蓋彌彰,隻好故作鎮定地對木蝴蝶道:“那就辛苦你在外頭盯著些。”

木蝴蝶點頭應下,機警地沒入山門前高過半人的荒草叢中。

月佼籠了籠身上的披風,對玄明道:“進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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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一行已在這廢棄廟宇中落腳近半個月,臨時收拾出的這間偏廂倒也像模像樣:外間窗明幾淨,牆角臨時砌起的小灶上吊著烏砂罐,裏頭的開水也咕嚕嚕沸著。

有一名麵罩輕紗、身著長裙的少女正用木勺自烏砂罐中取水出來泡茶,見月佼與玄明一前一後地進來,連忙將手中的物事擱到一旁,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來問好。

“左護法,”她以右手貼在左肩,恭敬地先朝玄明俯身見禮後,才向月佼道,“第五靜見過神女。”

第五靜是月佼母族同宗的姐姐,年歲上隻比月佼長八個月,若按中原人的算法,這該是月佼的堂姐。

不過紅雲穀的人在姓氏上很隨意,有些人從父姓,有些人從母姓,總之亂七八糟的,也沒法像中原人那樣去區分堂親、表親什麼的,好在他們自己也不太在意這種事。

“阿靜姐姐好像許久沒有出穀了,”月佼點點頭,唇角有淺淺笑意,“是來接我與左護法回去的?”

第五靜的麵龐被覆在輕紗之下,隻露出一對嫻靜溫婉的水眸。她先覷了玄明一眼,見玄明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這才開口答了月佼的話:“穀主有令,若神女玩心未盡,也可不必急著回去。”

月佼點點頭,隨口笑笑:“正好我想去京城瞧瞧,就請阿靜姐姐回去時替我多謝穀主寬縱了。”

語畢,便繞過外間屏風進了偏廂裏屋,在桌旁尋了個位置坐下。

片刻後,第五靜手執茶盤跟在玄明身後進來,替二人分別斟了熱茶,便恭敬地詢道:“左護法可還有吩咐?”

月佼似笑非笑地托腮挑眉,食指頻頻輕點著自己的腮邊,若有所思地望著垂首而立的第五靜。

玄明道:“退下吧。”

第五靜點點頭,似乎這時才想起月佼也在:“神女可有吩咐?”

“唔,左護法說了算。”月佼無聲哂笑一記,隨手拿起麵前的茶杯,安然垂眸。

看來,她出穀這一年多,穀中變化很大。又或者,這種變化早已存在,隻是前世的月佼與一年以前的月佼都沒有注意。

幾百年來,被穀中人視作天神諭者的“紅雲神女”雖不掌實權,但在紅雲穀的地位隻次於穀主;究竟是從何時起,“神女”與左護法同時出現時,竟如此自然的以左護法為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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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獨自回到飛沙鎮內的客棧,先是拖著懨懨的腳步回房,自小包裹中取了東西去客棧的淨房一趟;再回來時,店小二已將她需要的熱水送到。

謝過店小二後,她將房門閂好,灌了暖壺抱在懷中,連淨麵的心思都沒了,解下披風與外袍後,便身軀綿綿窩進床榻,拿厚厚的棉被將自己裹住。

躺了片刻後,她想了想,又強打精神坐起來,將帳子放下,自兩片帳子中間的縫隙裏露出一個腦袋,有氣無力地眯著眼,昏昏欲睡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