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此時臨近年關,朝中諸部都需趕在年節休朝之前了結許多雜務,並為來年的事務做些準備,因此嚴懷朗一回京便忙得不可開交,無暇抽身來親自照應月佼。

他本想委婉提議讓月佼到自家府中居住,又覺過於冒昧,便隻說從自家撥些人手給她差使,卻被她婉言謝絕。

待月佼自己通過商行找好這間宅子,從客棧搬過來後,他得知紀向真每日主動過來幫忙,稍稍放心了些,便緊趕慢趕處理手中的積務,好不容易騰出今日的空閑過來探她——

迎麵就見她與紀向真玩鬧得樂在其中,連他敲門也沒聽見。

從前大縉深受“新學”影響長達數百年,女子被打壓成為附庸從屬,無父兄或夫婿陪同不得走出後宅,男女之間的大防也嚴苛到近乎病態。

自同熙帝繼位後,重新複啟任用女官女將,各州府官學也倡行男女同窗,一掃先帝及之前的風氣,女子地位逐漸恢複正常。

如今的大縉,至少在中原大部及宜州、原州幾個邊境重地之內,女子堂堂正正入學、出仕,甚至執戈行伍;與男子同窗、同僚、同袍,已不再讓人側目,更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短短不足四十年間就將風氣改善至此,此舉被世人公認為同熙帝的重大政績之首。

紀向真是同熙年間出生長大的,又秉承江湖世家的灑脫不羈,在與月佼相處中從未覺得她與自己有多大不同;而月佼生於紅雲穀,那裏的女子與男子一樣上山打獵、下地耕種,男女之間的尋常來往就更是坦蕩了。

因而這兩人雖成日一塊兒窩在這宅子中讀書、玩鬧、吃吃喝喝,但誰都沒往多處想。

嚴懷朗也清楚這二人多少仍有些孩子心性,都是沒心沒肺的坦蕩相交,並無逾越出格之舉。

因此他雖滿心不是滋味,卻也沒立場指摘什麼,隻能忍住胸悶、氣短,任牙根發軟。

“醬燜魚?”嚴懷朗挑眉瞥了月佼一眼,麵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已是洪水滔天。

他都還沒吃過她做的菜呢,好氣。

月佼怕他以為自己隻顧貪玩好吃,沒有認真用功,便急忙滿臉堆笑地解釋道:“我們每日都認真讀書的,隻是……人總要吃飯的嘛。”

“我和他既是朋友,他又來者是客,”見他仍是麵無笑意,月佼又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我舍不得花錢請他出去吃,隻好自己做些飯菜招呼了。”

雖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高興,可她看得出來他不高興。

嚴懷朗輕哼一聲,似是抱怨:“那我也來者是客。”

月佼小心翼翼抬起眼皮偷覷著他的神色,試探地問:“那……我做魚給你吃?”

她雙手攏在雪披中藏著,周身裹得密不透風,坐在那裏就像圓滾滾一團雲似的;頸上豎著的兔毛領軟軟偎一張明麗的小臉,將她那謹慎討好的笑也襯得暖呼呼,叫人看著就很想伸手去揉一把,哪裏還氣得起來。

“好。”嚴懷朗垂眸,掩去眸中忽然泛起的笑意。

見他神色隱約轉晴,月佼懸吊吊的心也放回原處,笑逐顏開地提出要求:“那你得負責殺魚。”

嚴懷朗從自己帶來的那堆東西中抽出一套書冊,唇角噙笑:“你竟指使我做殺魚這種雜事?”

月佼點點下巴示意他將書冊放在桌上,滿眼的理直氣壯:“反正我就是不敢殺魚;若你也不敢,那今日我就隻好白米飯待客了。”

“嚴大人殺人都敢,會不敢殺魚?”嚴懷朗似真似假地睨她一眼,不想被她察覺,嚴大人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她任何荒謬的要求。

月佼嘿嘿一笑,半點都不怕他,隻興高采烈地盯著麵前新的書冊:“我將《鑒略》讀完之後,就讀這個嗎?”

嚴懷朗點點頭,目光瞥到門口的牆頭,忽然想起一事:“你在牆上動了什麼手腳?”

“誒?竟被你看出來了?”月佼頓時皺眉,似乎對自己有些失望,喃喃道,“這麼容易被看穿,那就是沒用了。看來之後得做些新的……”

她自己獨居在此,為以防萬一,便在牆頭上弄了些毒粉防備歹人翻牆偷襲。